毫無。

    只不過他最愛的露薇爾比他所得知的還要狠毒。

    她求了他去殺人的同時，也想永遠封住他的口，于是便用她最擅長的方法騙來了士兵，把他打得奄奄一息。

    當(dāng)時他沒有徹徹底底昏死過去。

    因此當(dāng)露薇爾手中的剪刀貼住了他頸動脈時的感觸，他記得清清楚楚——鐵器的冰冷，銳物的尖利，將近粉碎的身體，從喉嚨間涌出來的腥味。生命被最愛的女人掌控在手里的恐懼，讓人害怕，卻詭異地……亢奮著。

    汗水模糊了他的視界，讓他看不清她的臉龐，但也能猜到她的臉上是何表情——大概是和她握著柴刀，用不大熟練的刀法肢解父子三人的尸體時，一樣的表情。

    露薇爾終究沒有用破開貝哈巴皮膚的剪刀剪斷他的喉嚨。

    她好像反悔了。

    而他至今仍不得而知她最終改變主意的理由。

    但那理由，絕對不是出于心軟。

    當(dāng)帕什一邊給露薇爾順著發(fā)絲，一邊陷入了和她的回憶時，無力而慵懶的成年女人的聲音驟然響起，取代了他記憶里小女孩的甜美嗓音。

    “說點話吧。”

    “想聽什么？”

    “我不知道的事情?！?/br>
    露薇爾不知道的事情。

    那便從他們分別之后開始說起吧——那一段沒有她的，無聊又無趣的過往。

    “你把我丟在那里自生自滅之后，我被路過的帝國皇長子殿下?lián)熳吡??！?/br>
    “在等傷勢恢復(fù)的時候，看著見過的最好的天花板，我每天都問自己：為什么我會在那里?！蔽⑽⒁煌?，低眼一掃，見罪魁禍首冷淡平靜、恍然事不關(guān)己，他笑了笑，“——因為我什么都沒有。所以露薇爾從來不會用正眼看我，只有在想到我的時候，才會利用我。利用完了，便隨手一丟，比扔垃圾還要痛快。”

    說到這，露薇爾倒有了反應(yīng)。

    她偷偷地抖了一下，像是在擔(dān)心他懷恨在心決意報復(fù)。

    帕什忍俊不禁。

    要是他真的恨透了她，那她早就尸骨無存了，而不是拖到了現(xiàn)在，拿無關(guān)痛癢的話來嚇唬她。

    大概是他停頓的有點久，露薇爾有點心慌了，趕忙接上問了聲然后呢，想趕快度過這個讓她覺得生命飽受威脅的話題。

    聽到了她語氣中的催促，帕什啼笑皆非地接著道：“之后我用回報恩情作為借口，向皇長子殿下效忠了。”

    “尊貴的皇子殿下自然不可能接受一介平民——準確來說是難民的效忠，只轉(zhuǎn)而把我安排進了帝國武技學(xué)院?！?/br>
    “你知道一個他國奴隸出身的人，在帝國武技學(xué)院的那些日子都是怎么過的嗎？”

    露薇爾懶洋洋地哼了一聲，算是應(yīng)了他，懶散的鼻音勾得人心癢癢。

    興許是乍然心動，摩挲著亞麻色發(fā)梢的手一頓，他略略垂低了頭，低嗅纏在指間的發(fā)絲，又接著開口了。

    只不過能讓露薇爾高興的事情，帕什全部隱而不談，只如習(xí)慣了時不時不正經(jīng)的壞男人，借機傾訴情愫，表白愛意。唯一能愿意相信他的話的人，大抵只有全知全能的至高無上的神明了。

    “我沒事就想一想你?！?/br>
    被按在水泥地上毆打的時候，實習(xí)演練被安排到了險地的時候，甚至于九死一生的時候，他都想一想她。

    他覺得自己大概是入了魔怔。

    現(xiàn)在回想起來，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被那頭已經(jīng)吞了四五個人的魔物叼在嘴邊的時候，他第一反應(yīng)不是去想如何從齒下求生，而是突然想起了她，想起了那個利用完了他就把他毫不留情地丟掉，最后還想殺了他的女人。又想著他努力了這么久，都還沒能再見到她，怎么能在這里就死了。

    “像露薇爾這么棒的女人，我想，我一定要活下去，然后娶了你。”

    帕什不出意外地看見她又像是要吐了一樣的表情。

    她大概還偷偷地翻了個白眼。

    這一刻，帕什不由覺得自己真的是犯賤。

    就是為了見這種女人，半個身體掉進了魔物嘴里的他才跟被浪拍上沙灘的魚一樣蹦了起來，拿劍崩了那個魔物的牙齒。

    露薇爾不光偷偷地翻了一雙白眼，還當(dāng)著他的面又翻了一遍，“說的跟全世界只有我一個女人一樣?！?/br>
    帕什意外地覺得她這句話還挺有道理的。

    “她們都好無趣?！闭f這話時，他的語氣還有點委屈，“能面無表情利用完我又想把我殺掉的女人，我只認識你一個?！?/br>
    這世上獨一無二的珍寶，他當(dāng)然想占為己有。

    “神經(jīng)病……”

    露薇爾第三次地甩了一對白眼給他。

    像是受不了他，她不耐煩地讓他趕快地進入下一個事件。

    他只好繼續(xù)。

    “畢業(yè)后，成為了被皇長子殿下親自授予稱號的騎士，又進入了神圣騎士團后，我也終于找到了羅莎琳德?！?/br>
    “她那會的情況很差，每天都活在擔(dān)驚受怕的情緒里，精神狀態(tài)很差?！?/br>
    “我就總跟她說你的事情?！?/br>
    “？”

    聽到這里，本來一直用屁股對著他的露薇爾一下就轉(zhuǎn)過了身，一臉莫名的表情恍然在問‘原來我還能治愈人的內(nèi)心世界嗎？’

    她狐疑地問：“你跟她說什么了？”

    “跟她說，犯下了偷盜罪的你怎樣利用謊言逃過了審判庭的審判，如何把漲了你們家房租的一個下層貴族一步一步害成了平民，又是怎么把一個她口中的垃圾生生逼成了騎士?！彼麌K了一下，“如果把所有的話都寫成書的話，書名大概叫做吧?！?/br>
    狐疑的表情漸漸變得像是吃了蒼蠅，當(dāng)那顆死蒼蠅真的要被吞進肚子里的時候，她坦率地捂住了耳朵，相當(dāng)抗拒。

    “行了，別講了，我不想再聽你說話了。”

    她總算明白了，羅莎琳德對她莫名其妙的崇拜，原來都不是空xue來風(fēng)，是有跡可循，那越來越奇怪的自我攻略能力，想必也是因為他在她的‘光輝事跡’里添油加醋造成的。

    她不想聽了，換成他想聽了。

    一直在回憶往事，倒惹起了他對一直掩埋在心底的困惑刨根究底的興致。

    “露薇爾?！彼焓謮虻搅怂谋?，手扣住了她的腰，微微用力，便把她勾到了懷里，下顎輕輕抵在了她的發(fā)頂，溫柔繾綣，又嗓音低沉地問：“那個時候，為什么不殺我？”

    她愣了一下。

    之后緘默良久。

    也許是在回憶。

    等到帕什都以為她可能是難受得昏了過去的時候，她茫然又不太確信地回答了他的問題。

    “因為你說你喜歡我?！?/br>
    “那時候我在想，倘若就這么殺掉你之后，世界上是不是不會再有喜歡上我的人了?！?/br>
    露薇爾的話也多了起來。

    她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