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更要命的是，面對盛怒之下的喬洛斯，我壓根沒有辦法解釋，為什么我的房間里，會在眼下這個詭異的時間點(diǎn)，出現(xiàn)一個衣不蔽體的男人。

    “……”

    我想，這大抵是對肆意欺騙、玩弄人心的壞女人的現(xiàn)世報。

    不過，我的結(jié)論似乎定下得太早了。

    喬洛斯手中高高舉起的劍始終沒有落下的跡象。

    他顫栗著，似在和不知名不具形的敵人抗?fàn)?。像極了小獸哀鳴的嗚咽聲從他的嘴邊流出，悲痛的淚水止不住地自眼睛里落下。

    明明該擔(dān)驚受怕的人是我，哭得稀里嘩啦的人卻是他。

    “對不起……父親，我還是那么軟弱……對不起?！?/br>
    我一怔。

    跟喪心病狂、手里不知道沾了多少鮮血的勞萊伯爵不同。

    喬洛斯他，畏懼殺人。

    而在這時候，我才驀然回想起來，喬洛斯也不過只是一個剛剛失去了敬愛的父親、還未經(jīng)歷社會風(fēng)風(fēng)雨雨的十五歲少年。

    我看著他飛一般地離開了臥室。

    將落荒而逃演繹得淋漓盡致。

    我本該松下一口氣，但我沒有。

    因?yàn)槲矣X得，喬洛斯應(yīng)該刺下那一劍。

    即使殺死了我，外界也不會對他多有苛責(zé)，畢竟眼下，在所有人眼里，我只是貪戀著伯爵家的財(cái)產(chǎn)、妄想飛上枝頭變鳳凰的一介平民。

    甚至于幾息間，我也已經(jīng)想好了無數(shù)幫助他逃脫律法的借口了。

    既然將我視作敵人，那便果決地鏟除我。

    在弱rou強(qiáng)食的社會里，去干掉其他人，又或者被其他人干掉，不外乎這兩種情況。尤其在喬洛斯繼承了伯爵的爵位后，這更是無從避免的。

    唉，怎么辦？

    我開始擔(dān)憂起我兒子的未來了。

    確認(rèn)了喬洛斯不會回心轉(zhuǎn)意殺一個回馬槍之后，我和帕什從柜子里出來了。

    把門關(guān)上后，揉了揉發(fā)疼的太陽xue，我朝他道：“抓緊時間談?wù)劙桑覀兊摹献鳌??！?/br>
    我把‘合作’兩個字的字音咬得特別重，從而宣泄自己的不滿。

    可對方只用看任性小女孩的視線瞄了我一眼，便若無其事地在沙發(fā)對面落座了。

    啊，這混蛋真是令人火大。

    談合作的過程并不拉鋸。

    正如之前所說，我和帕什都相當(dāng)了解對方，就算不提，也對彼此的目的、想法了解得一清二楚。

    總而言之，我將協(xié)助他調(diào)查禁藥奴佛卡的走私案件、競爭神圣騎士團(tuán)團(tuán)長之位；而他，則幫助我掌控勞萊伯爵的商業(yè)帝國，并擺脫謀殺勞萊伯爵的嫌疑——盡管我們聯(lián)手了，我尚未告訴他殺害伯爵的真兇。而關(guān)于一些更隱秘的事情，我也有所隱瞞。

    正如方才所言，帕什是一個危險指數(shù)抵達(dá)了頂點(diǎn)、連呼吸都要算計(jì)的男人，難保他不會為了更大的利益而出賣我。

    “暫時就這樣吧。如果沒有其他事的話，勞駕正直的、公正的、謙卑的騎士閣下，速速離開這里吧?！?/br>
    半天不到的時間里在驚嚇和掙扎中來回折騰、已是相當(dāng)疲憊的我發(fā)出了逐客令。

    可對方似沒有起身的念頭，他直勾勾地盯著我，眼里的蔚藍(lán)猶如風(fēng)平浪靜的海面，正醞釀著我讀不懂的風(fēng)暴。

    “露薇爾，你是不是忘記了一件事？”

    我仔細(xì)地想了想，又狐疑地瞥了他一眼，后信誓旦旦地答：“沒有?！?/br>
    “有的?！?/br>
    “不要懷疑讓我自滿的記憶力。”

    “是嗎？”他的眉峰微挑，頗有一種不羈浪子的輕佻，“那，你打算什么時候給我答復(fù)？”

    第13章 十三 股權(quán)   他為我騙人傷人殺人，但我……

    我深深地懷疑帕什和我壓根不在同一個頻道。

    帕什看出了我的狐疑，后像是被傷到了一樣，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吐出了滿腔的憂郁，就好似我是拋夫棄子的負(fù)心女人。

    他開口之后，我確信了——在帕什眼中，我，是的，就是我，確實(shí)是騙了他青澀感情的壞女人。

    “當(dāng)年被你找來的士兵打得半死不活之前，我曾問過你一件事?！?/br>
    隨著他的聲音入耳，我的思緒在記憶的河流里逆流而上。

    而當(dāng)某一個沖擊性十足、甚至在我十九年人生中都排得上前列的畫面撞入我的腦海中，我突然有一點(diǎn)不太妙的預(yù)感。

    我剛想出言阻止，眼前的騎士便道出了五年前，當(dāng)我終于對熱衷調(diào)侃我的死流氓忍無可忍、使計(jì)把他騙到隔壁胖夫人的床上的隔日，對我說出的話。

    “露薇爾，你，要不要嫁給我？”

    “……”

    千萬不要問我為什么。

    我也不清楚為何這合作談著談著就突然變了味——從陰謀詭計(jì)的腐爛味變成了甜甜蜜蜜的酸臭味。

    還隱隱透出了血腥味。

    我記得那一日清晨，當(dāng)我一邊哼著小曲，一邊愉悅地晾曬著洗干凈的被單、慶祝著擺脫了壞男人的人生時，本該被有施虐傾向的胖婦人拘禁在地下室的帕什卻猛然出現(xiàn)在小院子的墻頭，朝我揮舞著一根手臂，興奮地問我要不要嫁給他。

    我想，那應(yīng)該是胖夫人的手臂。

    我認(rèn)得胖夫人手上的戒指。

    我高估了胖夫人，低估了帕什。

    那時的我真是鬼迷了心竅，著實(shí)太低估他了。

    畢竟。

    帕什是一個為我騙人傷人，還為我殺過人的男人。

    “你的表情好像在說你從來沒有考慮過這件事。”

    “……”

    我，應(yīng)該，考慮嗎？

    難道會有人把壞男人一時興起的求婚當(dāng)真嗎？

    再說了，那時的我一直把只帕什當(dāng)做好用又趁手的工具，想著一旦鈍了就直接丟掉了，完完全全沒想過要跟他結(jié)婚——雖然他長得好看、身材也棒，可他那時真的又窮又沒權(quán)沒勢的。

    盡管忽略掉他對我好的時刻似乎對他很不公平，但，反正我也不是一個溫柔善良的好女人，我才不管那么多。

    對于我無聲的抗拒，帕什表現(xiàn)得相當(dāng)沒有耐心，他站起了身，朝我走來，氣勢十足得形如揣著長鞭咄咄逼人上來詰問第三者的原配。

    噢，不，其實(shí)我更懷疑他是想用利器劃開我的頭皮、剖開我的腦袋，找到他想知道的答案。

    停下，別打開我的腦殼，我告訴你答案！

    “我不愛你，所以我拒絕。”

    “這么說來，你很愛勞萊伯爵？”

    “對，他是我的心我的肝我的命根子?！?/br>
    帕什被我氣笑了，可仍不放棄。

    “但為了孩子們的成長著想，我認(rèn)為你有必要為他們找一個父親。而我，會成為一位好父親。”

    “……”

    我覺得這是一個糟糕透頂?shù)奶嶙h。我實(shí)在不敢想象在一雙心已經(jīng)黑透了的父母教育、熏陶下長大的孩子，會歪成什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