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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地喂他喝。明明已經(jīng)隔了很長時間,但是他的舉止卻并沒有生疏的意思,殷染鈺垂著眼睛,慢慢地吃了點東西,才又重新躺下去,說:“謝謝你?!?/br>他這一聲來得很突然,謝溯本來在收拾碗碟,這會兒聽到他說話,動作停頓了一下,卻完全沒有喜悅的意思。反而只覺得一股股讓人難挨的苦澀味道,從舌根處蔓延出來,他勉強笑了一聲,說:“………你是認真的?”青年便慢慢應了一聲。他說:“如果不是你,我永遠都不會知道,我不是被抱錯的?!?/br>——而是被賣掉的。他在說話的時候,已經(jīng)完全沒有了情緒,那雙一向顯得黑沉沉的眼睛,居然清澈得像是兩眼泉水。謝溯便不知道應該再怎么說話了。他感覺這樣的現(xiàn)實荒誕得讓人發(fā)笑,于是也就真的笑了出來,男人一邊笑,一邊卻止不住地哽咽,他說:“為什么要自殺呢?”他幾乎已經(jīng)要泣不成聲了。謝溯疲憊至極,他臉上的表情顯得很扭曲,他是想要笑的,但是眼淚卻也再止不住地流淌,青年倚靠在病床上,卻只是平靜地看著他。平靜到冷漠。他這會兒的狀態(tài)實在是太奇異了,就像是一片縹緲的云,你能看見他,卻知道自己再也抓不住他了。青年說:“我已經(jīng)沒有活著的必要了?!?/br>他說這話的時候,簡直像是在闡述某種真理,理所當然,顯得冷靜且理智。他是真的想死。而謝溯也知道這一點。他現(xiàn)在活著,就是為了死。他沒問自己為什么被救回來了。是因為他哪怕被救回來這一次,之后也還能再嘗試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一次能救回來,可是第二次呢,第三次呢?他只要成功一次,之前的所有挽救便都顯得沒有意義了。每一個人的精神都是建設在某種事物上的,就像是在地基上造起的高樓,一旦地基塌陷,高樓便會隨之倒塌。嚴余的樓,建立在他的生母身上。他痛苦嗎?他是痛苦的。只是這樣的痛苦太深,太重,來得太頻繁,且無可反抗,他也就只能慢慢地,去習慣這樣的痛苦。他的痛苦來自于“家庭”,于是在嚴家宣布家里的兒子被抱錯了之后,這樣的痛苦便在瞬間變成了虛無的泡沫,他去找了自己的生母,見到了自己的親生母親。于是少年開始在這份血緣關(guān)系上,笨拙地搭建起一座樓。他想。如果沒有抱錯,我現(xiàn)在應該很幸福。他想。如果沒有抱錯,我現(xiàn)在,應該就是阿凌那樣。他想。如果沒有抱錯………那這一切,他就都不必經(jīng)歷了。這份血液關(guān)系包含了他所有的,貧瘠的,全部的對于美好事物的幻想和向往。但是在謝溯告訴他真相的時候,這份向往便全部泯滅了。一直以來的地基悄然崩塌,青年心理最深處的自我保護防線就此潰敗,他本來是在慢慢地變好的。如果再過幾年,等到他徹底恢復——變成一個正常人該有的模樣的時候,他即便崩潰了,也是可以給自己找到新的心理支柱的。或許是演戲,也或許是別的什么。但是現(xiàn)實往往比理想要殘酷太多,青年的心理搭建還未構(gòu)成,他被嚴昶景保護得好好的,在濃烈的正面感情反饋中緩慢地成長起來,但是他還沒有來得及成長起來………這一切就都被打破了。如果他一開始就知道這份真相,他或許會很茫然,卻還不會想到死去。如果他在之后才知道這些事情,或許他會受到很大的打擊,但是在自我人格徹底建成之后,他已經(jīng)有了心理調(diào)節(jié)的能力,青年會消沉很長一段時間,但也不會想到死去。但是現(xiàn)在的時間就是這么巧。就是這樣………剛剛好。青年在嚴昶景的遇到下,謹慎又遲緩地建里著自我人格,他已經(jīng)能意識到很多事情,他在看向這個世界光明的那一面,他已經(jīng)不是“殷染鈺”了,他不是少年時的麻木與逆來順受,已經(jīng)初聞世間美好的朝陽與雨露。但他又還沒有來得及經(jīng)歷夕陽之后的狂風暴雨。就像是吊在懸崖邊的人,看見了頭頂?shù)囊豢脴洌蛏吓逝赖牧馐悄强脴渌o予的,他用盡力氣地攀爬而上,卻看見那棵樹身上出現(xiàn)了裂紋。它斷裂了。于是之前的掙扎和攀爬都沒有了意義,人就只能在無盡的絕望中松開手,徹底墜入看不見底的懸崖之下。青年就是那個墜崖的人。謝溯悲哀地看著他,他說:“………你沒有其他事情,想做了嗎?”他說:“你不是喜歡演戲嗎?我給你找劇組,好不好?”他說話的時候,語調(diào)甚至帶著些戰(zhàn)栗,青年卻只是笑了笑。他實在是很難得地笑。但是謝溯卻完全沒有了以往目眩神迷的癡迷,他心里只有一股不詳?shù)念A感攀爬而上。越來越深。越來越猛。就像是某種有毒的藤蔓,沿著他的骨架攀附上來,吸食血rou,包裹住心臟,開出艷麗卻血腥的花兒來。“我不喜歡演戲?!?/br>青年這么說。他說:“我一直不喜歡演戲?!?/br>他唯一的愛好,也是為了還清對嚴家的虧欠而誕生的,他從頭到尾都是為了金錢,根本不是謝溯、嚴昶景,黎溫朝所想的什么喜歡。他就是單純的為了還債。僅此而已。謝溯愣住了。青年垂下眼睛,看著他,他是第一次如此平靜地敘述自己的想法,這是他以前根本不會的技能,他說:“我欠了嚴家好多錢,我本來想,等到還清了這些錢,我就和嚴家沒有關(guān)系了。”他的想法純粹極了。他只想還清這些自己所虧欠的,就可以去過自己的生活了。或許可以去找自己的生母。或許可以自己買間小房子,然后安安靜靜地住下來,還可以在房間外面種點花花草草,總歸該是溫馨且安寧的。大概也不會拒絕嚴昶景他們過來看他,但也不想被他們嚴密地監(jiān)視——或者說,保護起來。他想要自己的生活了。且是第一次,對未來做出了一點打算。但是現(xiàn)在,這些未來,這些打算,這些想法,都已經(jīng)變得粉碎,徹底失去了意義。謝溯感覺到了某種荒誕的滑稽感。他做這一切的目的是為了什么呢?是為了讓青年對嚴家產(chǎn)生惡感,讓他脫離嚴家,到了那個時候,他就有機會重新?lián)碛星嗄辍?/br>但是他沒有想到,青年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