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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風荷舉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133

分卷閱讀133

    仰起臉看他。

    她其實很喜歡這樣看他,不知道為什么就是很喜歡,大約因為這樣的話他的膝蓋就在她側臉的位置,只要她一偏頭就可以輕輕靠上去,如此就能像雪團兒一樣伏在他膝頭了。

    只可惜她不是雪團兒,不能光明正大理直氣壯地那么做,沈西泠也知道這樣的舉止于他們而言并不妥當,何況他多半也不會允許她那樣,所以她只是看了一眼就別開了眼。

    齊嬰沒注意到她那個眼神,只掃了一眼小火爐,問她:“又在做什么?”

    一聽他問起這個,沈西泠來了興致,半仰著臉兒看向他,隨即神神秘秘地笑了笑,又扭頭看了看火候,大約是覺得差不多了,從身后欄桿處的座位上取過布巾,將小蒸籠的蓋子打開。

    一團白蒙蒙的熱氣一下兒散逸出來,齊嬰掃了一眼,見她蒸了兩只蟹。

    他挑了挑眉,一笑,問:“怎么想起吃蟹了?”

    沈西泠其實倒沒有特別想吃蟹,只是想著今日是他的生辰,總該做點和往日不大相同的事。

    往年她曾經給他送過生辰禮,還很是用了一些心思。因為她看不出他的好惡,總覺得他對于外物都是淡淡的、談不上什么喜歡不喜歡,于是就摸不準到底送他什么才好。

    她當時琢磨著,她頭回給他買禮物,總不應當出手太過小氣,以免顯得她心不誠。那時候她的生意剛剛有些起色,她便不惜花了當時她大半兒的積蓄給他買了一幅抱樸公的書畫真跡,畫的正是他歸隱后的田園小景,落款還題了幾句他自己的詩。

    她當時覺得這個禮物又有心意又很貴重,總應當是沒什么問題的了,但他收到的時候卻并未有多么高興,還訓她、說她鋪張,讓她以后都不要再給他買什么禮物。

    她當時有點難過,覺得他不領情,事后才反應過來他是不想讓她的辛苦錢白花,而且他這人有點奇怪,似乎總覺得他為她花銀子是天經地義的,而一旦倒過來他就不太舒服。

    那是一種沈西泠至今都不太能明白的心思。

    她雖然不明白,但也無意跟他對著干,見他不喜歡她送禮物,她后來也就都沒再送過了,只是有意在他生辰時用點別的小心思來逗趣兒,以讓這個總是很辛苦的人能得片刻的歇息。

    這些心思都是不足與人道的,此時逢他問,沈西泠只是彎起眼睛輕輕地答:“這次出去途徑蘇州,聽聞那里的湖蟹有盛名,就繞路去買了幾只;回來的時候怕蟹死了不新鮮,一路養(yǎng)著的。”

    她眨了眨眼,說:“我想著,要拿回來給公子嘗嘗。”

    蘇州的湖蟹齊嬰并非沒有吃過,但他這人在飲食上一向清淡,對這樣的至味也不貪嘴,當初其實并不覺得有多么好吃。只是如今沈西泠一雙眼睛亮亮地瞅著他,一副等著他夸獎的神情,他便心頭又軟了軟,眼中笑意更濃,說:“嗯,許久沒吃過了,倒有些想念?!?/br>
    她聽言果然開心起來,連眼角都帶著笑意。

    他看了她一眼,神態(tài)溫和,問:“方才在花廳的時候怎么不一起吃?”

    沈西泠聽言愣了一下,隨后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本來是該把蒸蟹一道端上去的,只是她知道那時堂上除了他們,必然還有其他人,而她……想跟他單獨待一會兒。

    她有半月沒見他了。

    她想他了。

    她沒將這些話說出口,只是她的沉默在此時反而顯得更有味道,齊嬰從她遞過來的那個眼神里看見隱隱約約的微妙情愫,比她小時候更加不可言傳了,就像一株金線草一般淺淺地纏繞在他心上,霎時心底里便有種微微異樣的感受生發(fā)出來,小小的酥麻。

    他想,也許今夜青竹往酒里兌的水不夠多,他的確有點醉了。

    齊嬰咳嗽了一聲,將心中那些異樣的感覺揮散,隨后把話岔開,問她道:“這次出去可遇到了什么麻煩?”

    這三年,沈西泠的生意可算是有大進益。

    她是從那個小布莊做起的。

    三年前她聽取了他的意見,并未立刻動盧掌柜,而是當先著手清除積壓的布匹,收攏回一筆不算薄的利潤,與此同時發(fā)現(xiàn)了新的商機。

    原本在布莊負責布匹染色的宋浩堂說來倒是個有見識的人,據(jù)說早年曾走南闖北,最遠曾到過關陜一帶。關陜通西域,天竺的白疊子最早便從那里傳入,宋浩堂曾在那里見過用白疊子織成的外域織物,用以冬日御寒,效果遠優(yōu)于桑麻,又比貂裘輕便實惠。

    只是此物從北方傳入,適宜種植的土地和天氣卻在南方,而這幾十年南北之間多有戰(zhàn)亂,此物流通不暢,至今也未在江左激起什么水花,雖然也有商販倒賣,卻不成氣候,更談不上飛入尋常百姓家。

    沈西泠當時便覺得這是個機會,只是有兩件事頗為難辦:一是白疊子的種植如今在江左尚未推廣,二是這種織物的工藝如今還并不成熟。

    而這事盧掌柜竟恰好幫得上忙。

    他經營布莊多年,人脈比沈西泠想象得還要廣,恰好認識一位在閩廣一帶的田莊里種植白疊子的商人,姓田。如今江左罕有人見過白疊子織物,田先生本以為是個商機,沒想到卻無人問津,幾乎全砸在手里,后來正逢盧掌柜牽線,他大喜過望,同意以低于桑麻兩成的價錢將一批白疊子賣給沈西泠。

    那是沈西泠自己做的第一個決斷。

    說起來她這人也實在奇怪,明明是那樣溫柔文靜的性子,可是有時做起決定來卻異常果斷沉靜,而且大膽。

    她明明知道田先生的白疊子銷路不暢,也明明知道此舉有很大的風險,可還是將這回通過清理存貨好不容易收回的那筆銀子盡數(shù)花了,此外還從錢莊借了一筆數(shù)額不菲的銀子,將那批白疊子盡數(shù)買下,另還同田先生談了兩個條件:其一,白疊子運往建康產生的花銷由田先生承擔,其二,往后五年他賣給她的白疊子不可溢價。

    田先生那時面臨著血本無歸的窘境,盡管沈西泠提的條件甚為苛刻,可他也別無選擇,經過一番漫長的磋商后還是只能點頭答應,雙方于是一拍即合。

    沈西泠將白疊子織物工藝交給宋浩堂去鉆研,他夫人孟鶯鶯是個經驗豐富的繡娘,待瞧過了她丈夫四處搜羅來的白疊子織物后,歷時不久就摸索出了專門的織法,做出來的織品細膩漂亮,又甚為輕便,穿在身上很是舒適,而且保暖。

    當時正是秋季,但沈西泠思慮良久,還是決定將這批織物放在冬季推出去。

    這批織物質地極好,因料子的價錢壓得足夠低,是以成品也不貴,照理說應當是好賣的,但一個新鮮事物的推廣總是耗時甚久,沈西泠于是想起當初齊嬰教給她的東西:去思量人心。

    她于是故技重施,將當年清理積壓布匹的把戲拿出來又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