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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都】(七十六章)燃盡過往

    作者:佛蘭肯斯坦

    27/8/1

    字?jǐn)?shù):200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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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十六章

    對于對戰(zhàn)斗的認(rèn)識而言,我和梅爾菲斯是同一類型的人。我的傭兵生涯一路

    走來,陰郁的性格發(fā)生了極大的轉(zhuǎn)變,但唯獨職業(yè)戰(zhàn)士的自尊心一天比一天強烈,

    這就是和梅爾菲斯相互影響的結(jié)果。

    雖然沒人愿意輸?shù)魬?zhàn)斗,但如果能在挑戰(zhàn)上位者的戰(zhàn)斗中死去的話,我們都

    會坦然接受。

    所以我不知道,怎么才會逼瘋一個戰(zhàn)士。

    因為很多次輸在梅爾菲斯手里?輸給了自己的競爭對手,于是就瘋了?我無

    論如何都沒辦法想象修拿的精神狀態(tài)是如何變化的。

    「你到底對他做了什么?」我問梅爾菲斯。

    「他每次恢復(fù)傷勢,再次追過來的時候,都有些異樣。開始我以為他只是被

    我激怒而已,但最后兩次他的精神狀況就已經(jīng)非常異常了。以前他再怎么惱火,

    都不會對龍雀出手,可最后一次龍雀都差點死在他手下。如果那個時候卡門安排

    的戰(zhàn)術(shù)沒執(zhí)行好,龍雀已經(jīng)被殺了?!?/br>
    「會不會是恢復(fù)傷勢要付出什么代價?」我問。

    由于各種機緣巧合,我和里奧雷特之間的關(guān)系超乎尋常的密切。我一聽到修

    拿目前的情況,立刻就往契約代價的方向開始進行了猜測。

    梅爾菲斯沉默了幾秒:「你說的有一定道理,但龍雀很確定,修拿并沒有里

    奧雷特的契約在身。除非他的復(fù)生能力并不是來自我們的力量體系……」

    「怎么都說的通,畢竟都能憑空控制物體了,再多出什么別的能力也不奇怪?!?/br>
    我有點無奈的說。

    「記住,修拿的能力范圍是十一米,龍雀抵消他能力的范圍也是十一米。如

    果落進了他的能力范圍,他甚至可以控制你身上的鎧甲把你直接擠死,或者用衣

    服把你絞死。雖然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用能量擋住鎧甲變形的攻擊,但終究還是得

    守住距離?!?/br>
    聽了這句話我后背有些發(fā)涼。就算我們的能量護罩有些許防御效果,但修拿

    的能力給他帶來的卻是無窮無盡的攻擊方式,唯一能夠避免中招的方法就是不要

    落入他的能力范圍之內(nèi)。

    「我之前也說過,他每次回來的時候,能力范圍都會增加。相應(yīng)的,龍雀的

    抵消能力也會有相同的增幅。這是這次作戰(zhàn)最基本的原則,你記得和阿紗嘉說清

    楚?!?/br>
    「明白……但這都不是最重要的吧?無論我們怎么應(yīng)付他都沒有意義,還是

    要真正的干掉他才行,不是么?」

    梅爾菲斯也嘆了口氣:「所以我覺得,你和阿紗嘉來了也沒用。這件事情,

    沒人知道該怎么樣結(jié)束?!?/br>
    「我把潘朵拉找過來怎么樣?!」我突發(fā)奇想,「她的火術(shù)超級強,只要能

    夠命中,把修拿燒成灰應(yīng)該不難!」

    我正為自己的點子而得意,卻看到梅爾菲斯搖了搖頭。

    「別多想了,這世界上蕾娜唯一不會幫忙的大概就是我了,哈哈哈。」

    我皺起了眉頭:「我不知道你們兩個有什么過節(jié)。但在這種時候為什么不能

    放低身段?潘朵拉不是那種小心眼的女人。你如果誠懇的請她幫忙,她應(yīng)該不會

    拒絕的。」

    「什么叫這種時候?我早就該是個死人了,目中無人了一輩子,犯不著

    最后了又給別人低頭?!?/br>
    我無言以對。梅爾菲斯在【末日】之前就和我說過自己壽命的問題。在那時

    候他就估計過,自己的時間已經(jīng)沒剩下太久。而【末日】開始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

    了不少年。當(dāng)初他答應(yīng)在安定之后會來和我一聚,卻一直沒有出現(xiàn),我其實早已

    做好了接受他過世的心理準(zhǔn)備。

    「話說回來,你自己說過的,可能只剩下一年可活,怎么現(xiàn)在還活蹦亂跳的?」

    我忍不住問。

    「誰知道呢?也許在深淵中的那段時間并不作數(shù),也許我算錯了自己的年齡,

    也許基因炸彈的生效被拖延了。反正多活一天就賺一天,難道我會嫌活得太久?」

    梅爾菲斯用帶著尖銳語氣的諷刺句回應(yīng)著我的問題,我卻開始覺得有些期待。

    「能活下去就好了,我們可以開辟全新的世界……」

    我將近些時間發(fā)生的事情全都倒了出來——新人類的閉環(huán)、未來必然的戰(zhàn)爭,

    躍遷門,以及在無盡的暗域中等候著我們的那顆星球。這些情報是極度機密,但

    對于面前這個家伙來說,我沒有什么可隱瞞的。

    梅爾菲斯聽完我的敘述之后并沒有露出什么異樣的情緒,他看上去很平靜,

    就好像沒理解我所說的東西。

    「不興奮么?我們會在那個星球上重新開始,組建屬于我們的全新文明!屬

    于能量使用者們的文明!」我對他說著。

    「聽上去的確不錯。不過,也僅僅是有趣而已。你想沒想過,就算是全新的

    世界,但那和在【神都】里面的時候有很大的區(qū)別么?至少對你、對我,差別不

    大——你我都不是醉心于權(quán)力的人。你之所以會被情緒感染,僅僅是因為初邪罷

    了。」

    我一時間有些發(fā)愣。這個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當(dāng)我和梅爾菲斯站到一起的時候,

    情緒上的鮮明對比使我不得不開始重新審視自己……這是我很久都沒做過的事情

    了。

    「你說的并不對,我了解初邪,她也不是醉心權(quán)力的人……」

    「你認(rèn)為權(quán)力是什么?」梅爾菲斯斜靠在墻上,收起了輕佻的笑容,他的聲

    音變得柔和而低沉起來,「權(quán)力就僅僅是政治的影響力么?或者,是指cao控世界

    的能力么?又或者,是一種社會地位的度量手段?」

    「難道不是么?」我反問。

    「我討厭咬文嚼字。所以權(quán)力這個詞對我來說,就是說了算。初邪做的

    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讓自己說了算。這就是她想要的,也即是真實無虛的

    權(quán)力。利用一切可以用的資源和手段,讓人們跟著她的想法走,就是這樣?!?/br>
    「某種程度上,她也是出于責(zé)任感,你不能否認(rèn)這點。」我替初邪反駁道。

    「是啊,有很多好聽的詞匯可以做代替品。比如夢想,比如責(zé)任,比如希望,

    權(quán)力只是比較難聽的那一個罷了。不過在這個世界上,越是難聽的,就越真實?!?/br>
    我很想對梅爾菲斯憤世嫉俗的言論嗤之以鼻,但卻無從反駁。

    「所以……我才一直覺得自己欠你很多……」

    完全沒想到,梅爾菲斯緊接著說了這么一句一頭霧水的話,直接轉(zhuǎn)折了話題。

    「什么?欠我?沒頭沒腦的在說什么呢?」

    「我想說,初邪并不是適合你的那個人。你所注視的方向,與她所注視的方

    向,是完全不同的……你看著她,而她看著遠(yuǎn)方。但是很抱歉,你最應(yīng)該在一起

    的那個女人死在了我手里。F和你才是同一種人,是可以一輩子彼此注視著

    的伴侶。」

    我一瞬間如鯁在喉,呆立了將盡十秒才緩緩地呼出一口氣。

    「你怎么總提這件事情?就像我總是提挽歌的勁頭一樣……你不是特別看不

    上我這點么?」我罵道。

    「和你不一樣。我這么說不是因為過去,而是在談?wù)搶?。我不希望你以?/br>
    為初邪賣了自己?!?/br>
    這是來自朋友的忠告,所以我不會因為他的話而生氣,但這也并不代表我會

    贊同。

    「梅爾菲斯,你這么說,只是因為不知道初邪曾經(jīng)為我做過什么、犧牲過什

    么?!?/br>
    「我不需要知道,你雖然有時候比較笨,但畢竟不是傻子。但女人是隨性的

    動物,她們計算付出和索求的方式和男人是不同的。男人永遠(yuǎn)不會懂女人,他們

    只是以為自己能懂而已?!?/br>
    「真是感謝你的說教,可惜我對現(xiàn)在的狀況還是很滿意的?!?/br>
    「那就當(dāng)我沒說?!?/br>
    「你看她這么不順眼,是不是因為她騙過你那件事?她到底對你做了什么?」

    「你去問她,看她敢不敢和你說?!姑窢柗扑剐皻獾男ζ饋恚屛矣行┖蟊?/br>
    發(fā)毛。看來等回去以后還真得逼問初邪一下才行。

    我們沒再說話,氣氛漸漸地冷卻了下來。該說的事情大部分已經(jīng)說完了,但

    是我知道,梅爾菲斯最后一定會問我那個問題。

    我們兩個站在布滿塵土和臟灰的樓道里,走廊拐角的盡頭隱隱的傳來電視的

    聲響,反而襯托了這個地方的寂靜。

    「她在哪?」幾分鐘的沉默之后,梅爾菲斯開了口。

    「她給你們做的法陣是契約類型的,代價是失去五天的睡眠。因為給你們連

    續(xù)做了兩個,所以整整十天沒有睡覺。之前她勉強帶我們找到了你的蹤跡,然后

    在一樓找地方睡去了。」

    梅爾菲斯點了點頭,他走向環(huán)形的樓梯間,縱身越過扶手跳了下去。

    我跟著他跳了下去,不過這家伙在落地之前用的緩沖能量很少,所以砸的地

    面一陣猛顫。我想他這么做大概是為了引起雅魅安的注意。

    在底層的長廊里,梅爾菲斯遞給我一個詢問的眼神,我則抬手給他指了一個

    大概的方向。

    雖然落地造成了不小的sao動,但雅魅安并沒有如想象中那樣出來查看情況。

    我們搜了大概五六個房間之后,終于在一間屋子的門內(nèi)發(fā)現(xiàn)了一絲人類活動的痕

    跡——小半個腳印。

    本來我們還做好了準(zhǔn)備,防備著雅魅安可能會布下的防御性法陣,然而卻什

    么都沒有。這間屋子里沒有家具也沒有窗戶,滿地都是破碎的瓦礫和大堆的水泥

    碎塊,很明顯是根本沒法住人的。

    不過我能理解,這種地方比起梅爾菲斯他們選的房間來說,是更好的隱蔽空

    間。

    我們跨過地上的障礙物向里走著,然后在里間的墻角看到了倚在那里沉沉睡

    著的雅魅安。

    梅爾菲斯一步步的向她走去,步子堅定卻緩慢。我突然莫名的有些緊張,像

    是怕他會突然拔出鴉羽之刃,手起刀落。

    不過他沒有。梅爾菲斯走到了她的身前,居高臨下的看著毫無防備的那個女

    人。

    房間里只能聽到我們?nèi)齻€的呼吸聲,我仿佛都能聽到灰塵落地的聲音。

    他在那里站了很久。由于我站在他的背后,所以不知道這家伙現(xiàn)在是一種什

    么樣的表情。但我覺得,他似乎在打量著她,以一種和從前完全不同的眼光。

    然后梅爾菲斯坐到了雅魅安的旁邊,在距離她半米的地方。我看到他的肩膀

    在靠上墻壁的時候陡然松弛了下來,像是做了什么決定一樣。

    我遠(yuǎn)遠(yuǎn)地站在另一個房間的拐角看著他們,沒有動,也沒有做聲。

    梅爾菲斯并肩和她坐在一起,扭著頭,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她,一直沒有挪開目

    光。

    時間如同從屋檐傾斜而下的細(xì)細(xì)雨水,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沉睡中的雅魅

    安終于動了一下。與此同時,梅爾菲斯終于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是逃避還是放下

    了什么執(zhí)著?我實在是無法揣測。

    大概是感覺到了自己身邊有人,雅魅安還沒睜開眼睛,手就不易察覺的向腰

    間摸去。她在做這件事情的時候,瞇著眼睛掃了一下房間的情形,然后僵住了。

    可能她沒想到梅爾菲斯會這么安靜的坐在自己旁邊,在毫無心理準(zhǔn)備的情況

    下,雅魅安還是選擇將腰間的短刀抽了出來。這大概是個慣性的動作,因為她拔

    刀之后什么也沒有做,只是把刀尖點在了地上,支住在手心底,略帶無措的輕輕

    晃著。

    他們兩個坐在那里,氣氛說不出的異樣。很安詳,卻有帶著一種隨時會爆發(fā)

    的緊繃。

    沉默持續(xù)了幾分鐘,雅魅安握著手底下的刀子,輕輕的鑿著地面。兩個人誰

    都沒有看對方,即使近在咫尺。

    又過了一會兒,刀尖和地面碰撞的聲音變了,雅魅安的動作似乎快了一些。

    叮叮的聲音夾雜上了漸漸升溫的焦慮,她的呼吸也不在平穩(wěn)。

    終于,雅魅安轉(zhuǎn)過臉將目光對準(zhǔn)了身邊的梅爾菲斯,這動作像是耗盡了她所

    有的勇氣和力量。那只握著短刀刀柄的手緊緊地攥在一起,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

    梅爾菲斯緩緩地扭頭,與她對視在了一起。他的眼睛里沒有質(zhì)問,沒有憤怒,

    沒有悲哀,也沒有殺意。梅爾菲斯以無比平靜的目光看著面前的這個女人,毫不

    閃爍。

    雅魅安雙唇微微顫抖,她強行控制著臉上的表情,將它勉強塑造成了一個扭

    曲的笑容。她笑了起來,看著天花板開始大笑,一邊全身顫抖一邊用拿刀那只手

    的手背遮住了自己的臉。

    梅爾菲斯仍然看著她,平靜的如同飽食腐rou的烏鴉。

    然后雅魅安哭了,是完全無法抑制的嚎啕大哭。她抱著自己的腦袋,坐在那

    里,用盡全身力氣哭嚎著,就好像要把身體里所有的空氣都傾瀉出來。我轉(zhuǎn)過了

    身,不忍看她,因為那聲音太凄慘了,甚至將屬于我記憶深處的某些不相干的痛

    苦回憶都牽動了起來。

    雅魅安慢慢沒了聲音,只剩下了些許劇烈的喘息和抽噎聲。她將自己的情緒

    漸漸收回了掌控,一邊平順著呼吸一邊理著自己蓬亂的頭發(fā)。

    梅爾菲斯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從懷里掏出煙盒,給自己點了一根煙。

    雅魅安看著他嘴上微微亮起的碳紅,伸出手,探過梅爾菲斯的臂彎,也想要

    從他手中的煙盒摸一支煙。

    梅爾菲斯沒給她遞煙盒,也沒有拒絕,就那么靜靜的坐著,任她在煙盒里摸

    索著。

    雅魅安用能量點燃了煙,低著頭,深深地吸了幾口。沒過一會兒,兩個人所

    坐的地方就煙霧彌漫了起來。

    或許是模糊的視野給了兩個人的勇氣,雅魅安終于開口了。

    「不準(zhǔn)備殺我了,是么?」

    梅爾菲斯呼出一口煙:「你知道我有可能會找過來,卻還睡在這種地方……

    你已經(jīng)不想逃了,所以心想,就算我要來審判你,也就由著我了。我說的對么?」

    在問出最后那個問題的時候,梅爾菲斯看向了雅魅安。

    「那就來審判吧。你用了八年的時間追逐我,我用了八年的時間躲避你,今

    天就讓我們結(jié)束一切,怎么樣?」雅魅安看上去完全恢復(fù)了冷靜,抽煙的樣子也

    重新變得優(yōu)雅了起來。

    「你應(yīng)該知道的,我討厭審判這個詞。我只想問一那個已經(jīng)問了很多遍的問

    題,為什么你當(dāng)初要那么做?」

    梅爾菲斯的聲音毫無動搖,再也沒有曾經(jīng)的顫抖和火山爆發(fā)式的焦熱。

    「可是我說了,你會信么?」雅魅安用揪心的語氣反問他。

    「無論你說什么,我都會信。」他坦然道。

    「我是被奧索維控制的,他催眠了我,讓我用殺掉龍雀的手段逼你追殺我,

    然后引你進【神都】。這個答案,你相信么?」雅魅安用飛快的語速說著。

    「信。」

    「可是我早就這樣告訴過你,那個時候你為什么不信?。俊寡坯劝蔡岣吡寺?/br>
    音。

    和她的態(tài)度完全相反,梅爾菲斯掛上了淡淡的微笑。

    「我覺得,我們都很可笑……」他一邊說著,一邊打開了手腕上的RK。

    和絕大多數(shù)黑暗世界的成員一樣,梅爾菲斯應(yīng)該是只打裝過皮下的接收器而

    沒有打裝過處理器,他們都比較習(xí)慣使用老式的RK。

    RK上放出了一段影像。

    鏡頭的角落里閃爍著拍攝的日期,那是距離現(xiàn)在不算太近的時間。拍攝的人

    倚在一張沙發(fā)上,鏡頭里面是一間略微有些陰暗的房間。房間里面擺著一些破舊

    的家具,臟兮兮的窗簾在昏暗的光線中反射著油膩的顏色。

    「你干什么啊?」龍雀的聲音。

    女孩穿著和現(xiàn)在如出一轍的衣裝,手里拿著一把吹風(fēng)機,一邊整理著濕漉漉

    的頭發(fā)一邊做著吹干。伸展的腰肢和裸露的小腹在暗淡的影響力顯得異常性感。

    「沒什么……」梅爾菲斯的聲音淡淡的從影像后面?zhèn)髁诉^來,證明了拍攝者

    的身份。

    「哼哼?!过埲杆菩Ψ切Φ钠沉怂@邊一眼,輕聲哼著某個不知名的小調(diào),

    對著鏡子繼續(xù)吹著頭發(fā)。

    旁邊的門吱呀一聲的打開,卡門抱著一個食品袋進了門。

    「吃東西了?!顾煜さ你紤猩ひ暨h(yuǎn)遠(yuǎn)的響著。

    「不會又要吃漢堡吧?吃不下去了呀……」龍雀興致勃勃的跑過去。一點也

    沒有吃不下去的意思。

    卡門露出了一絲得意的微笑,從食品袋里拎出了什么東西,換來了龍雀興奮

    的歡呼聲。鏡頭微微晃了兩晃,好像梅爾菲斯也在笑。

    影像滅了下去。

    雅魅安緩緩的閉上了雙眼,兩行淚珠無聲無息的從她的臉頰上滑落了下來。

    她擎著的煙蒂貼在她的嘴唇上,一動不動。如果不是渺渺升起的青煙,我會以為

    時間已經(jīng)凝固。

    「龍雀……」雅魅安輕聲呢喃了女孩的名字。

    「這八年里,你作為別人的工具,如同行尸走rou一般活著;我想要報仇,卻

    為了那個答案而無法殺你。直到這一幕,突然就把我拉回了八年前。長大的小龍

    雀,已經(jīng)變成了曾經(jīng)的龍雀,就好像時間從未流逝,而我……還有你,卻已經(jīng)將

    身為傭兵最寶貴的歲月扔在了垃圾堆里。我們兩個像是被蒙上了眼睛的野狗,一

    直被困在過去,在原地徘徊;當(dāng)我們睜開眼睛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時間已經(jīng)不可磨滅

    的從我們身上流淌而過?!?/br>
    雅魅安沒有睜開她的眼睛,依舊沉默著,只是吸了一口唇前的煙。

    「反正很快就會因為身體的原因死掉,所以我不想再活在過去了。那個問題

    的答案,我追尋了很久,現(xiàn)在想來已經(jīng)不再重要。死前,我想把它放下。所以我

    只需要一個答案,至于那個答案是否是不可辯駁的現(xiàn)實,并沒有關(guān)系?!?/br>
    雅魅安在梅爾菲斯說完之后,很久都沒有出聲。她吸完了手里的煙,將它掐

    滅在地上,然后用手背拭凈了面頰上的淚痕。

    「我忍不住一直看卡門……」她說。

    梅爾菲斯看著她,靜靜的聆聽著。

    「如果當(dāng)初我沒做那個選擇,在她位置的人,應(yīng)該仍然是我才對吧……」

    「是啊。」梅爾菲斯應(yīng)了一聲。

    「你一直看著龍雀,以為她永遠(yuǎn)會在你身邊……可是她卻喜歡著別人。你看

    著她,就不會看我……雖然奧索維的確脅迫了我,但我又何嘗不是想借這個機會,

    讓你看清楚事實,讓你能夠看著我呢?」

    雅魅安用自嘲的聲音訴說著回憶中的過往,像是在訴說遺言。

    「我看到了奧索維的力量,也折服于他的許諾,更是被自己的嫉妒和占有欲

    所控制。雖然他告訴我,如果我不按他說的做,他就會殺了你……但真正讓我瘋

    狂的,終究是我自己……」

    「威脅和利誘并用啊……他許諾了你什么?」梅爾菲斯問。

    「不重要了。你每每問我那個問題,我都說是奧索維在cao控我……或許我只

    是抱著一絲幻想你會相信我的謊言,我就可以重新站回到你身邊??墒强吹娇ㄩT

    的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其實只是繞了一個大圈,卻錯過了本來就在自己身下的

    那個位置。我終究無法欺騙自己,殺了龍雀和希弗迪因是我,而不是奧索維。」

    「你并不想殺他們?!?/br>
    「是啊……那可是龍雀和希弗迪因……我用錯了藥的劑量,毀了我們四個人

    所有的未來。我……一直希望……能被你殺死,卻又恐懼著奧索維的威脅……現(xiàn)

    在奧索維已經(jīng)不存在了,我也該得到屬于我的審判了?!?/br>
    當(dāng)說完這一切的時候,我看到雅魅安全身都放松了下來,仿佛得到了解脫。

    「我們浪費了太多太多的生命,去為錯誤的選擇而付賬。結(jié)束吧,還不算太

    晚?!姑窢柗扑乖诼犕赀@一切之后,都沒有動搖自己的平靜,我知道他是真的放

    下了執(zhí)念。

    「那么,你打算怎么做?」雅魅安問他。

    「我聽說,齒痕和雷因茲一直在找你。你已經(jīng)有了可以信賴的新同伴……去

    找他們,然后死在屬于你的戰(zhàn)場上。這是我們本來就該走的路?!?/br>
    「明白了?!寡坯劝颤c了點頭,她用盈盈閃爍的目光看著梅爾菲斯,「死鴉,

    你終歸還是兌現(xiàn)了自己的承諾……謝謝你……救了我。」

    「是自救。你來到這個地方,然后自己拯救了自己,如此而已。」梅爾菲斯

    說著,然后站起了身。

    他向我這邊走過來。在離開房間的時候,回身最后看了雅魅安一眼。雅魅安

    對他緩緩地舉起手作為道別,而梅爾菲斯對她露出了笑容。

    梅爾菲斯就是梅爾菲斯,他以任何人都不可能擁有的灑脫姿態(tài),丟下了決定

    了他半生的仇恨和執(zhí)念,并且在最后獲得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人類是短視而無知的生物,因為我們無法超脫時間、規(guī)則和自己的情感???/br>
    是梅爾菲斯可以,他或許又一次證明,自己是超越人類的存在。

    又或者,他只是人類的一份子,他所做的一切是任何一個人類都可以做的選

    擇。而我們,可以擁有飛躍人類桎梏的睿智。

    梅爾菲斯向樓上走去,我也準(zhǔn)備跟上去。然而在這個時候,卻被雅魅安叫住

    了。

    「貪狼?!?/br>
    我回身看著這個女人,她輕輕拍打著身上的灰塵,然后走到了我面前。她整

    個人仿佛在短短的幾分鐘之內(nèi)完成了蛻變,重獲新生。我能嗅出她體內(nèi)正在緩緩

    萌發(fā)的活力,我想她已經(jīng)和梅爾菲斯一樣,準(zhǔn)備邁向新的未來。

    「有話要對我說?放心,我會好好照看那家伙。」

    「我并不是要對你說這些。」雅魅安搖了搖頭。

    「那……」

    「你覺得這個世界上有魔鬼么?」雅魅安問出了一個完全讓我摸不著頭腦的

    問題。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不過,我并不相信魔鬼這種東西。」

    「我想,如果這個世界真有魔鬼這種存在的話,那一定就是奧索維了?!?/br>
    當(dāng)我從她嘴里聽到那個名字的時候,頭皮有些發(fā)緊。我意識到,她把我叫住

    并不是為了閑聊。

    「我沒有對梅爾菲斯說,但是我可以告訴你奧索維當(dāng)初許諾過我什么。他說,

    只要按照他說的去做,我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br>
    「你想要什么?」

    「那個時候,我心里并不是一定要取代龍雀在梅爾菲斯心中的位置。我只是

    無法忍受那種煎熬,看著衷心的人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不可擁有的另一個人,并且永

    遠(yuǎn)的被蒙在鼓里。于是奧索維給了我一個交易,我按照他說的做,他不殺梅爾菲

    斯,我也會不再被煎熬?!?/br>
    「這就是一個屬于魔鬼的交易。曾經(jīng)的煎熬不再了,可是取而代之的則是比

    之前折磨百倍的新的地獄……于是我繼續(xù)跟著他,渴望著能夠重新獲得內(nèi)心的平

    靜……這是他給我的新的許諾,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又在玩弄著我,我只能踏上他

    給我安排好的道路?!?/br>
    我呼出一口氣:「可是他已經(jīng)不在了。你也不需要在受他擺布。」

    雅魅安卻沒有接話,她伸手到懷里,掏出了一張折疊整齊的紙。

    「他最后對我說,當(dāng)他的諾言實現(xiàn),我的內(nèi)心重獲安寧的時候,就將這張紙

    交給你。我想,現(xiàn)在是時候了?!?/br>
    雅魅安信手將那封紙放到了我的手里,在我還有些目瞪口呆的當(dāng)兒,飄然而

    去。這日之后,我再也沒有見過這個女人。

    我踟躕的打開了那張紙,蒼白的紙面上只有一句話,一句墨跡潦草的簡單語

    句。

    ***   ?。   。   。?/br>
    我回到了樓上的房間,坐回到了阿紗嘉身邊。

    女孩看我回來,很自然的將手搭在了我的手臂上,用指尖隨性的在上面點來

    點去。

    夜已經(jīng)很深了,龍雀和卡門打著哈欠躲去了里屋準(zhǔn)備睡覺,而梅爾菲斯則抓

    著一瓶水坐在電視前面的沙發(fā)里一動未動。

    我也沒有什么睡意。見證了梅爾菲斯過往的結(jié)束,總感覺有很多說不出來的

    話壓在肚子里面。電視上繼續(xù)放著吵鬧的娛樂節(jié)目,阿紗嘉也離開了房間休息去

    了。

    「別看這個了,找個電影看吧。」我站起身,湊到了電視前面。

    梅爾菲斯沒說話,但是也沒反對。

    這座被社會拋棄的城市甚至連流媒體設(shè)備都沒有,但卻有著舊時代的替代品:

    錄像帶和影碟。對于一些偏門的收藏者來說,這里的東西說不定都是珍貴的收藏

    品。

    我漫無目的的翻弄著電視機下面的那個柜子,里面塞滿了各種電影。大部分

    都很老了,因為近幾十年的新片子都沒有發(fā)行過錄像帶或者影碟的本。不過梅

    爾菲斯和我一樣,老電影完全可以滿足我們的品味。

    最終,我伸出手指,從長長一排的碟片中挑出了一盒。

    「嘖……」

    當(dāng)我把碟片塞入播放器,電視上浮現(xiàn)出了電影名字的時候,梅爾菲斯發(fā)出了

    咂舌的聲音,似乎對我的選擇有點不滿。

    「看過了?」我問。

    「看過一遍。」

    「那就再看一遍?!?/br>
    電影一點一點的播放了下去,我們兩個坐在沙發(fā)上,看著熒幕里的那兩個女

    人從令人困倦的小鎮(zhèn)里面狂飆而出,帶著新生般的活力做了一輩子都不曾想象的

    大膽冒險,然后在電影的最后,駕駛著那輛布滿瘡痍的福特雷鳥,從懸崖上飛躍

    而下。

    熒幕暗淡了下去,漆黑的背景上,演職人員的名單緩緩地向上方滑過,整個

    房間的光線也變得無比昏暗。

    「真是無聊啊……這電影……」梅爾菲斯在沙發(fā)上長長的伸了個懶腰。

    「我記得你很喜歡雷利史考特的電影?!刮艺f。

    「我只是喜歡,很難想象這么無聊的片子出自同一個導(dǎo)演之手?!?/br>
    「我覺得,這片子很好?!?/br>
    「好在哪?」

    「賽爾瑪,我喜歡她?!?/br>
    梅爾菲斯扭頭看向我,沒有說話。他似乎意識到我有些東西想對他說。

    「最初的賽爾瑪就像個沒能長大的孩子,蠢而輕浮。她十四歲就和后來的丈

    夫戀愛,一切的一切,都聽著這個男人的話,他會給她處理好一切,所以她就可

    以當(dāng)一個不去看外面世界的家庭主婦,永遠(yuǎn)停留在十四歲?!?/br>
    「可是她靠自己的力量,還有露易絲的力量,打破了一成不變的命運。賽爾

    瑪不再需要男人了,她的生或死,都與男人不再有關(guān)系。踩動油門的最后一刻,

    她決定了前進,而不是退回到曾經(jīng)的困頓。所以我喜歡她,我覺得這是勇氣——

    雖然和我們男人認(rèn)知的勇氣不同?!?/br>
    梅爾菲斯安靜的聽完了我說的一切,輕笑了一聲。

    「你想的太多了。」他評價道。

    「或許吧?!刮逸p聲應(yīng)道,「我這個人不太會賣關(guān)子。我只是想問你,你是

    想做賽爾瑪?shù)恼煞?,還是賽爾瑪?shù)穆兑捉z?」

    「龍雀可不是賽爾瑪?!姑窢柗扑谷崧曊f。

    我笑了:「她已經(jīng)不再是了。」

    「我一直以為,龍雀重新出現(xiàn)在我面前,是命運賜給我的禮物。我曾經(jīng)失去

    了最最珍貴的東西,而她就是補償。當(dāng)找到龍雀的時候,我想,一切又可以重新

    開始了,失去的東西全都可以找回來,是可以以我的意志而cao控的嶄新命運?!?/br>
    「你就是這樣說服自己的?」

    「人總有必須正視自己的一天。我不希望以一個蠢貨的身份死去,所以只能

    在那之前清醒過來。她的確是命運給我的補償,但命運給我的并不是一個重新開

    始的機會,而是一個結(jié)束和放下的機會?!?/br>
    聽著梅爾菲斯的話,我心里滿滿的變得明亮了起來。

    「你說對了,貪狼,很久很久以前你說過的話,我還沒忘。她的存在不是奇

    跡,而是我一廂情愿的替代品。我不會再以那種心態(tài)對待龍雀了,她不是她,她

    有自己的人生?!?/br>
    我忍不住的笑起來,看來我做的這件事真是太多余了。但我還是很高興,高

    興地想哈哈大笑。

    他已經(jīng)完全的走了出來。我曾經(jīng)擔(dān)心,梅爾菲斯能夠?qū)捤⊙坯劝?,是出于?/br>
    對小龍雀更加強烈的偏執(zhí)和控制欲?,F(xiàn)在看來,這都已經(jīng)不是問題了。

    現(xiàn)在梅爾菲斯要做的,就只是給龍雀贏下新的未來。

    我一定要幫他實現(xiàn)這個念頭。

    「我們怎么對付修拿?」

    「單純的傷害對他沒有意義,致命傷也能恢復(fù),所以只有兩條路可以走。一

    者是在一兩招之內(nèi)對他的整體造成毀滅性的打擊;二者是將他困在永遠(yuǎn)也無法脫

    困的地方?!?/br>
    「如果走條路,我們有傷害力足夠強的攻擊方式么?」

    「我的影鴉已經(jīng)嘗試過了,我覺得還不夠??ㄩT沒有特別杰出的火術(shù),而且

    因為之前用了不少契約型法陣,現(xiàn)在她的魔力等級也一定程度受限。你和阿紗嘉

    有沒有什么我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