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利這兩個字，川忌自己說出來都有些別扭。

雖說寧王這次確實是做得很隱蔽，令精兵強(qiáng)將化妝為市井商賈，一路低調(diào)北上。另外的普通人馬、武器部隊則帶足了糧草，就著人煙稀少的荒村野嶺緩緩前行。

雖說是考慮周到，可畢竟是幾萬人的隊伍，想要完全不被發(fā)現(xiàn)也是不可能的，寧王甚至還聽說他的隊伍一路上得到了周遭不少照顧。

寧王聽著川忌這話也皺眉沉思，有些事情太過順和就會讓人生疑。

當(dāng)然，以阮容起的能力，不會一點兒不知道寧王軍隊的行蹤，只不過這確實是他計劃中的一部分，也是因為他的支持，寧王這軍隊行進(jìn)，才擔(dān)得上“順利”二字。

阮容起這幾日在國庫中支了不少銀兩，分發(fā)給了軍營里一些年齡較大的和家里不再有男丁的兵士，讓他們拿著這些銀兩，回家討日子去。這樣下來，皇城的駐兵少了將近一半，不過留下的人基本都是身強(qiáng)體壯，沒有太多牽掛之人。

阮容起雖對朝臣權(quán)貴不茍言笑，對自己的兵士卻是相當(dāng)好的。眾兵士臨歸鄉(xiāng)之前自發(fā)來到了將軍府門前致謝。

這些老兵跟了他許多年，阮容起雖然不能一一叫上名字，對他們卻也是面熟的。

“回到家，便好好活著吧?！比钊萜饘λ麄冋f道。

“切，人家倒是好好活著了，你估計死的比誰都慘?！比钊萸以谝慌越拥馈?/br>
阮容起瞇了眼睛看著他，弄得阮容且不知被哪里來的野貓叼走了舌頭。

阮容起轉(zhuǎn)過身對后面站著的江茴說道：“你明兒去軍營里，帶著余下的兵士們cao練一下吧?！?/br>
“不行?！比钊萸矣终一亓俗约旱纳囝^，還沒等江茴有什么反應(yīng)，他倒是先不干了，沖阮容起嚷道：“你又有什么打算？”

“你也不至于這么護(hù)著他吧。”阮容起嘆道，“就是讓他替我兩天而已?！?/br>
阮容且撇嘴。

“將軍”江茴有些不自信，“能成嗎？”

阮容起拍了拍他的肩膀?qū)λΦ溃骸胺判??！庇謱χ慌詳[臭臉的阮容且道：“小別勝新婚?！?/br>
“好好的你精簡了軍隊干嘛？”蘇蕭離不解。

“太平盛世，養(yǎng)太多的兵費錢。”阮容起一邊捏著蘇蕭離的臉一邊說道。

“哦，那要是突然有敵來襲呢？”蘇蕭離問道。

“那就把皇上你押出去，換百姓平安?！比钊萜鸬馈?/br>
“哦，好辦法?！?/br>
阮容起那手在蘇蕭離的臉上滯了一下，四目交接。

蘇蕭離的兩腮被阮容起掐得凹了下去，連帶著嘟起了嘴。

“蘇蕭離，我是個自私的人，可不想用你去換天下蒼生?！比钊萜鸬?。

蘇蕭離模糊地說了句什么阮容起并沒有聽清，也沒有打算聽清，仍舊捏著蘇蕭離的臉說道：“還有，你不能忘了我，這輩子都不能。”

蘇蕭離眨眼望了阮容起片刻，略為懵懂地點頭。

阮容起笑，放開了手中蘇蕭離那張滑稽的臉。

蘇蕭離揉了揉有些錯位了的臉，還是很不要臉地湊到阮容起的跟前。

轉(zhuǎn)回一望，眉眼若畫。

從立夏到立秋，這段日子，不論是宮里還是這片江山都平靜的不像話，讓蘇蕭離覺得有一些不真實。

阮容起整日在宮里陪著蘇蕭離，偶爾去欺負(fù)欺負(fù)蘇永思，那小娃娃也越來越皮實了，以至于有的時候會去捉弄阮容起，比如抓上兩個飛蟲神秘兮兮地塞到他手里啊，再比如一臉平靜地打他的腳面上走過。每到這時阮容起都會拎起他再彈他的腦門，蘇蕭離則總是在一旁掩著嘴暗笑，偶爾也要提醒阮容起下手輕點，省得這孩子以后變傻。

每至晚間，兩人怎么也都要纏綿一番，蘇蕭離再喜歡蘇永思也會在晚上毫不留情地把他交給紀(jì)公公去帶。兩人似煙似塵，交互著融合，怎么也分不出你我了。況是蘇蕭離的體內(nèi)，總歸還是留有長期服藥所留的藥性，一番云雨倒是牽制阮容起體內(nèi)於毒的好方法。

日子飛快，樹葉漸漸由綠變黃，再緩緩打著旋掉落，阮容起靜靜地并肩陪著蘇蕭離看著宮里的那棵老杏樹結(jié)了果子，凋了葉子，不過短短幾個月的光景，卻仿佛是一生的縮影。

下過幾場雨，秋風(fēng)就有些涼了，蘇永思那小家伙里一層外一層地被裹成了一個球。蘇蕭離到屋內(nèi)取了一件外披一邊搭在了阮容起的肩上，一邊又懶懶地打了一個哈欠道：“天氣涼了，你多穿點?！?/br>
阮容起伸手將那外披緊了緊，點頭沖著蘇蕭離牽了牽嘴角。

蘇蕭離把頭枕在阮容起的肩膀上，輕聲道：“你若困了就去睡一會兒?！?/br>
阮容起搖了搖頭，道：“這杏結(jié)得應(yīng)該是差不多了，你想不想吃？”

“??？”蘇蕭離迷茫。

阮容起脫了那長長的外披塞到了蘇蕭離的手中，孩子般地爬上了那棵老杏樹，摘下了一枚杏子直沖著蘇蕭離扔了過去。

蘇蕭離笑著伸手接下，吹了吹灰塵就向嘴里送了去，剛咬了一口，那滿面歡喜的表情霎時被緊鎖的眉頭取代。

“有蟲子。”蘇蕭離道，聲音有些顫。

阮容起一邊笑話著他，手上卻也沒停，不一會就抱了滿懷的杏子回到了蘇蕭離的跟前，把那一把杏子鋪散在了屋外的桌上，杏子似有生命一般到處骨碌這，好不容易才安分了下來，乖乖地躺在了桌上。

蘇蕭離將手里的外披重新披到阮容起的肩上，挑了桌上最飽滿的一顆杏子，掰開看了看，見是沒蟲，便一半塞到了阮容起的嘴里，一半塞到了自己嘴里，任由那濃烈的果香在口中沖撞。

蘇永思本在是墻角看螞蟻搬家的，轉(zhuǎn)頭看著桌上黃澄澄的一片也禁不住滾了過來，小娃娃還太矮，夠不到那桌子，便拽了拽蘇蕭離的衣角。

蘇蕭離又是拿了個飽滿的，喂給蘇永思吃了。

一捧杏子，倆人加一另外一個小小人，吃得甚是開心。

本不是什么大事，卻是情到深處的美好，以至于日后蘇蕭離再看見杏子，總要想起這日。

秋天其實不是只有落葉殘紅。不過這一秋天，注定是一多事之秋。

☆、第四十六章帝崩

“王爺，軍隊已經(jīng)到齊。”川忌道，“精銳就安插在山澤客棧附近，其余人馬為避耳目，駐扎在村外荒郊?！?/br>
其實不得不說川忌的辦事能力還是一等一的強(qiáng)的。

寧王點了點頭。

“王爺，那咱們攻城嗎？”川忌問道。

寧王搖了搖頭，落下手中的棋子道：“等，等一個攻城的理由?！?/br>
阮容起算計著，寧王的人馬也該是到齊了，這理由便也沒讓他等太久。

這天傍晚，阮容起就讓紀(jì)公公抱著蘇永思退下了，自己則和蘇蕭離喝了好些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