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巧遇到你?！?/br>
“你家離一中那么近，我每天上學(xué)會不會就能正好看到你，看著你穿著其他學(xué)校的校服去上課?！?/br>
“我下學(xué)期四月份的時候就不在這個小區(qū)住了，每天都從我家走過來，我特地走到這個路口，想看看你?！?/br>
“但我好像從沒遇見過你?！?/br>
梁舟想，是了，陳池怎么可能看到他。

他特地避開了上下學(xué)的時候才會出門，去做心理疏導(dǎo)，去醫(yī)院祛除疤痕，他一定要等到第一節(jié)課的鈴聲響了之后才會出門，早上放學(xué)到下午上學(xué)前這段時間，他是絕對不會出現(xiàn)在學(xué)校附近的。

梁舟害怕看到熟人，也害怕有人看到他。

他又不得不耽誤了一年，才重新走進(jìn)學(xué)校，卻也選擇了更遠(yuǎn)的學(xué)校。

梁舟選擇去了六中，離他家七站路，他要比之前早起二十分鐘趕公交，這樣才不會上課遲到。但這樣也有個一個好處，他撞不上一中的上學(xué)人流，挺好的。

梁舟沒說話，陳池又開始繼續(xù)說：“……我有一會，好像看到你了?！?/br>
“那天我和家里因為大學(xué)專業(yè)的問題吵了一架，他們想讓我學(xué)金融，但我卻沒興趣。我一整晚沒睡，天剛亮就出了門?！?/br>
“我看到一個很像你的背影，穿著藍(lán)白色帶紅條的校服，坐在街對面，好像要去坐公交。我停在對面，一直看那個人上了公交，越看越像你，但我沒敢走過去看是不是你?！?/br>
“我沒敢叫住你。”

陳池轉(zhuǎn)過頭，看著梁舟，輕聲問：“那是你嗎？”

藍(lán)白色帶紅條的確實是六中的校服，但附近也有人在六中上學(xué)，梁舟只能說：“……我不知道。”

陳池卻說：“我一直覺得那個人就是你。”

他又開始往前走，路上偶爾有一兩個人，路邊的店沒幾個開門的，往日吵吵鬧鬧的一中街口，變得安安靜靜。

“高考前三個月我每天都做夢，我一直夢到，我站在原地，看著你坐上那輛公交車，你坐的最后一排，所以我能看到你的背影，公交車沒停到半分鐘就開走了，但好像路變成了履帶，它一直開到我視線的盡頭，一直在我視線的盡頭。于是我轉(zhuǎn)過身去追，我把書包丟掉，朝著公交跑，但怎么也追不上?！?/br>
陳池說完自嘲地笑了笑：“我那時候還在想，你最近是不是也在努力復(fù)習(xí)，想考去哪個心儀的大學(xué)，想讀什么專業(yè)，但做夢多了，漸漸就不想了。沒想到，你變成學(xué)弟了?！?/br>
話音剛落，兩個人已經(jīng)走到了一中門口，今天初一，門衛(wèi)室也沒人，大門緊鎖著，看樣子是進(jìn)不去了。

陳池開玩笑問了梁舟一句：“要不我們翻墻進(jìn)去？”

梁舟想也不想的拒絕了，他搖搖頭說：“算了吧，也沒什么非要進(jìn)去看的?！?/br>
陳池目光收回來，他也說：“也是，確實沒什么好看的?！?/br>
“回去吧?！彼D(zhuǎn)過身，干脆利落地抬起腳走了。

梁舟也跟著他轉(zhuǎn)身，卻沒跟著走，他看著陳池往前的步伐，突然開口說：“……只有這些嗎？”

陳池停下腳步，問他：“什么？”

“你叫我出來，只有這些話要說嗎？”

“你呢？你有沒有什么話對我說？”陳池反問。

“……什么？”梁舟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

“你休學(xué)的一年，之后高中的兩年，大學(xué)的三年，你有什么想和我說的嗎？”

“……”梁舟沉默著。

陳池輕聲說：“……你是不是都快忘記我了。”

兩個人隔著一段距離，沉默著，雪又開始下，比之前大了很多。

良久，陳池開口：“回去吧，雪下大了?！?/br>
“……我休息的一年，過得很狼狽……”梁舟卻在他說完之后突然開口，“我會在衣柜里待上半天……等天黑了出來。我睡不好覺，閉眼就是學(xué)校的人嘲笑我……”

梁舟的手揣在衣兜里，雙手捏得很緊，他的背后不過幾步就是一中，當(dāng)年他逃開的一中，前面幾步是陳池，他喜歡過的陳池。

“我要去做心理疏導(dǎo)，我特地選了很遠(yuǎn)的學(xué)校繼續(xù)讀書，我還在治我自己的疤。我…我、我……后來我和路南見了一面，她還是那么瘋，好像一直沒好過…”梁舟臉上擠出一絲笑，他繼續(xù)說著，“后來，后來我決定不戴口罩去上學(xué)，那時候還有人從其他年級來教室門口偷偷看我，我忍著，我和同班同學(xué)一直說話。在之后我考上了大學(xué)，學(xué)了機械，我加入了青協(xié)，我做了好多好多事?！?/br>
“再然后，再然后，我又遇見了你，你來找我，約著和我上\/床，非要給我吃生日蛋糕，非要找我要那個蘋果，給我看戒指，給我念日記，說著夢到我，說想我?！?/br>
梁舟長出一口氣，他顫抖著終于說完。

他和陳池隔著幾步的距離對視著，梁舟說：“……這些夠了嗎？”

陳池沒說話，卻突然上前幾步，猛地抱住梁舟。

“！”

“梁舟，梁舟。”陳池在他耳邊低聲道。

“對不起，對不起?！标惓販?zé)岬难蹨I滑進(jìn)梁舟的脖頸里，很癢，他很輕微地縮了縮脖子。

“梁舟，對不起，是我錯了?！?/br>
“我最開始不該欺負(fù)你。最開始想砸碎你，我想弄壞你。是我錯了，我不該捉弄你，我不該，我不應(yīng)該這么對你?！?/br>
“啊……是這樣嗎？”梁舟在他懷里，一字不漏地聽進(jìn)去，他覺得自己眼眶微熱，“原來…一開始你是這種想法啊?！?/br>
“為什么、為什么會這么想啊？”

“因為我覺得你和我一樣。我太壞了，我是個徹頭徹尾的垃圾，我不喜歡我的父母，不喜歡我的家，我不喜歡我自己，我沒有喜歡的東西，我希望你也和我一樣?！?/br>
“可你和我不一樣。你比我勇敢，堅強，開朗。是我錯了，我一開始就想錯了。我應(yīng)該，我應(yīng)該一開始就真實地走近你，請求你?！?/br>
“能和我交朋友嗎？能喜歡我嗎？能愛我嗎？一開始我就應(yīng)該說，梁舟，你人真好，但我是個爛人，請問你可以和我做好朋友嗎？”陳池仿佛想到那種可能，他一邊流著淚，一邊笑著。

“然后我再請求你喜歡我，愛上我。”

陳池收緊雙臂，把梁舟抱得更緊：“梁舟，我喜歡你，我在夢里就愛上你了?！?/br>
“梁舟，你能接受我的對不起嗎？你能……你能愛我嗎？”陳池輕聲地問。

而梁舟眨眨眼，眼淚從他眼眶里重重地掉下去，他嘴角揚起來，手抬起來回抱住陳池，慢慢地說：“看你表現(xiàn)。”

陳池稍微松開梁舟，他埋頭，輕輕觸碰梁舟的嘴唇，一片雪花夾在他們之間，被交纏的溫度所融化。

那是陳池記憶中最浪漫的一個冬天，他們在街上接吻，夜里在一床被子下虛虛地?fù)肀е?，他們互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