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佟老師看著他笑，然后繼續(xù)侍弄自己的那些花。

“今天感覺怎么樣？”

榮夏生站在他身后，吞咽了一下口水，緊張地說：“好多年沒好好過過年了，要不是您跟師母，我現(xiàn)在可能一個人在家準(zhǔn)備睡了。”

“這功勞我可不敢搶，要不是佟野跟我們說，我們也想不到這么多?！?/br>
話題自然地過渡到了佟野這里，榮夏生不敢開口了。

“你跟佟野認(rèn)識有半年？”

榮夏生心跳開始加速，焦慮不安地搓著手。

“四個多月?！睒s夏生說，“還……不到半年。”

還不到半年，可是好像已經(jīng)認(rèn)識了很多，好像已經(jīng)相愛了很久。

榮夏生不敢說，但他心里想的卻是，他真的離不開佟野了。

“那其實(shí)沒多長時間?！?/br>
“……是?！?/br>
“你覺得自己了解他嗎？”

榮夏生抿嘴，沉默幾秒后說：“不完全了解?！?/br>
佟老師笑了笑：“嗯，我這個當(dāng)爸的，二十來年了也不敢說真的了解他?！?/br>
佟老師指了指旁邊的剪子：“夏生把剪子遞給我?！?/br>
榮夏生乖乖遞上，輕聲說：“每個人都有多面性，每天生活在一起，也未必完全了解?！?/br>
“對啊，”佟老師笑，“所以我很擔(dān)心一件事?！?/br>
“什么？”

佟老師回頭看他，眼里嘴角都帶著笑：“會不會你哪天就后悔了。”

榮夏生愣住了。

“人啊，總是容易沖動，當(dāng)然了，我知道你不是沖動型的人?！辟±蠋熣Z重心長地說，“但有時候，很容易被一時的新鮮沖昏了頭腦?！?/br>
“老師……”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非常明顯，榮夏生清楚，他跟佟野的事在佟老師跟師母那里或許早就不是秘密了，既然這樣，佟老師也愿意攤開來跟他好好聊，他也沒必要繼續(xù)裝傻。

“佟老師，”榮夏生說，“我一直都把您當(dāng)成我最敬重的人，可能我做的一些事讓您……失望了，但是我可以保證，我絕對沒有想傷害任何人?！?/br>
榮夏生皺著眉，聲音微微發(fā)抖：“可能在您看來是年輕人的一時沖動，但……我三十歲了，也一個人生活了那么久，并不是耐不住寂寞的人，在做這個決定之前，我確實(shí)經(jīng)過了深思熟慮?？赡苣辉敢庹J(rèn)可，但我希望能給我個機(jī)會?！?/br>
佟老師轉(zhuǎn)過來，繼續(xù)擺弄他的花，笑著說：“圣誕節(jié)前后，我去了一趟佟野他們學(xué)校?！?/br>
榮夏生怔住了。

“我本來只是去你們那邊出差，辦完事兒想著順道去看看他?！辟±蠋熣f，“那天我沒提前跟他聯(lián)系，到他們學(xué)校之后，剛巧看見了你們倆?！?/br>
佟老師笑著看榮夏生：“你說這事兒是不是太巧了?！?/br>
原來那時候就暴露了。

榮夏生愣在那里動不了，也說不出話。

“佟野從來沒跟我們說過，關(guān)于取向啊，喜好啊，他不太說，我們也不太問。我跟你師母對孩子向來是散養(yǎng)，不強(qiáng)迫他任何事。”佟老師說，“其實(shí)早兩年的時候我們就隱約能察覺到一點(diǎn)兒問題，畢竟自己家孩子，沒人比我們更懂。我跟你師母呢，掙扎了挺長時間。我們這個家，沒有絕對的領(lǐng)導(dǎo)者，任何事情都尊重對方，出于對孩子的尊重吧，我們沒問，只是多觀察，然后自我開導(dǎo)唄?！?/br>
聽著佟老師的話，榮夏生鼻子突然發(fā)酸。

他最敬重的佟老師，果然在任何方面都讓他敬佩，有這樣的老師，這樣的父親，他跟佟野都是幸運(yùn)的。

“我們用了挺長時間徹底接受了佟野喜歡男生這件事，但也沒跟他談過，就等著他什么時候足夠信任我們了，或者逼不得已了，主動來跟我們攤牌。”佟老師笑，“我們倆本來還打算嚇唬嚇唬他的，到時候假裝生氣，趁機(jī)罵他兩句解解恨?！?/br>
榮夏生笑了。

“不過，現(xiàn)在看起來是不行了。”佟老師看著榮夏生，有些憐愛地看著自己這個得意門生，“要是他單身，或者跟別人好，我倆都能演上那么一出，但他的對象是你，我們還真開不了口說狠話?！?/br>
“老師……”

“夏生啊，我是挺意外的?！辟±蠋熣f，“一開始我也在想，當(dāng)初讓佟野去你那兒住這個決定到底是對還是錯，對我來說，你們都是好孩子，可不一定好孩子跟好孩子就能走到最后，我不是唱衰你們的感情，只是為人師為人父，肯定要比你們多想想?！?/br>
榮夏生說不出話來，只能紅著眼睛定定地看著老師。

佟老師用力捏了捏榮夏生的肩膀，嘆氣說：“但你師母說得對，我們想再多也沒用，人生是你們自己的，選擇也是你們自己做的，好了壞了，都由你們自己承擔(dān)，跟我們無關(guān)?！?/br>
“我明白?！睒s夏生說，“佟老師，我之前一直覺得佟野還太年輕，未來充滿不確定因素，而我這個年紀(jì)了還一事無成，總覺得……配不上他?！?/br>
佟老師笑了。

“但是，盡管如此，我還是不想錯過他?！睒s夏生說，“我這個人，優(yōu)點(diǎn)不多，唯一拿得出手的大概就是這一顆真心。我不想否定我以前的生活，但確實(shí)在遇到佟野之后，我活得更像個人了，是他把瀕死的我拉了回來，他對我，已經(jīng)不僅僅是戀人那么簡單。”

榮夏生從來沒想過自己會當(dāng)著佟老師的面說出這些話，他覺得自己渾身發(fā)燙，像一個高燒的病人，而讓他燃燒起來的，是佟野的愛，以及他對佟野的愛。

“我很糟糕，我知道，但是因為他，我愿意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好一點(diǎn)?！睒s夏生低頭，看著自己的手，“佟老師，希望您相信我，只要佟野不放棄我，我就死心塌地地和他在一起一輩子?！?/br>
對面的樓又有人家開始放鞭炮，聲音震耳欲聾。

佟老師覺得，真正振聾發(fā)聵的是榮夏生的話。

“把那個紅包拿出來看看。”

榮夏生愣了一下，然后感慨掏口袋。

佟老師給的紅包他一直放在褲子口袋里，這會兒打開，把里面的東西抽出來一看，笑了。

“送你了?！辟±蠋熣f，“別說是我給你的?！?/br>
紅包里是佟野的百天照，背面寫著：1989年10月3日，我們百天啦！

佟老師說：“當(dāng)年你師母說這張照片要留著，以后給兒媳婦，管你叫兒媳婦是不太合適，但給你應(yīng)該沒錯了?！?/br>
榮夏生聽著這話，看著手里的照片，實(shí)在沒忍住，在說出“謝謝”兩個字的時候，眼淚掉了下來。

隔著玻璃拉門，客廳的佟野正抬頭望過來。

兩個人隔著玻璃相望，榮夏生沖他笑了。

佟野也笑，然后抬起兩條胳膊，十分夸張地對著他比了個心。

榮夏生背后，不知道哪里開始放煙花，眼前是佟野的心，身后的天上是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