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榮夏生見他半天沒說話，疑惑地問。

佟野笑了：“沒事兒,就是挺意外的?！?/br>
“為什么？”

“我還以為你會不想說?！辟∫罢f，“不是總有那種情節(jié)么，不能觸碰的記憶什么的?！?/br>
榮夏生笑了笑：“你想什么呢？”

他停頓了一下，然后說：“沒什么不能觸碰的，只是……確實不愿意讓別人知道。”

他又看看佟野：“但你不是別人?！?/br>
但你不是別人。

這句話聽在佟野耳朵里，怎么聽怎么悅耳，立刻喜上眉梢。

“我這么幸運??？”佟野笑嘻嘻地說，“我是會員，我有特權(quán)？”

榮夏生笑他：“別鬧?！?/br>
佟野確實有特權(quán)，他想知道什么，想要什么，榮夏生都能滿足他。

“我當初研究生畢業(yè)之后就進了高中當老師，”榮夏生說，“教語文。”

“挺好的啊，我覺得你這氣質(zhì)當老師絕了！”

榮夏生輕聲笑笑：“能不能當好老師，不是看外表的?！?/br>
他說：“對這份工作我其實感情挺復雜的，我不太會跟同學們相處，但又覺得能把我知道的教給他們，讓我很開心?！?/br>
佟野乖巧地點頭。

“一開始我不太適應(yīng)，覺得壓力很大，可是慢慢的也開始變好?！睒s夏生說，“我只帶了兩屆畢業(yè)生，可能是我運氣好，班里出了個理科語文單科狀元。”

“牛逼??！”

榮夏生搖搖頭：“跟我其實沒什么關(guān)系，是學生自己學得好?！?/br>
“……怎么能這么說呢？你是他老師，怎么會跟你沒關(guān)系？”

“真的，”榮夏生說，“其實老師只起到一個引導作用，關(guān)鍵還是看個人吧?！?/br>
佟野不高興地撇撇嘴：“第一次遇見你這樣的，別人都是愛往自己身上攬功，就你，還躲?！?/br>
榮夏生無奈地笑：“事實罷了?！?/br>
“什么事實啊，我說的才是事實?！?/br>
榮夏生不再跟他爭論這個，畢竟沒什么意義。

“其實我一直以為我會在那里工作到退休，但出了點意外?！?/br>
佟野繃緊了神經(jīng)，莫名的緊張起來。

“我不知道我性取向的問題是怎么傳到家長那里的，”榮夏生說，“我一直覺得這不是什么問題，我喜歡男人還是女人，其實并不影響我的教學質(zhì)量?！?/br>
佟野隱約猜到，榮夏生辭職可能跟這個有關(guān)，而且他小叔叔肯定受了不少的委屈。

榮夏生在說起這件事的時候，語氣云淡風輕的，可佟野知道，當時肯定受氣了。

“怎么回事？”佟野問，“有人欺負你？”

榮夏生笑了：“什么欺負不欺負的?！?/br>
他給佟野夾了菜，說：“就是有家長來學?？棺h，說我影響不好?！?/br>
“……哎，我呸?！辟∫罢f，“怎么著？別跟我說是怕你把他們孩子帶跑偏了?！?/br>
“嗯，差不多吧?！睒s夏生說，“只能說這個社會的某些人，對同性戀還是有誤解吧?！?/br>
“他們怎么說？”

“說孩子們正是有樣學樣的年紀，我容易誤導他們?！睒s夏生喝了口水，又吃了口飯，“讓學校辭退我?！?/br>
“……有什么毛病嗎？”

“不過我能理解?！?/br>
“理解個頭，我不理解?！辟∫罢f，“他們父母是異性戀，天天跟父母在一起，就遇著這么一個同性戀的老師就能被帶的彎了，父母怎么不反思一下？”

榮夏生被他逗笑了：“都過去的事兒了，你生這么大氣干嘛？”

他用筷子輕輕敲了敲佟野的碗：“吃飯。”

“氣飽了，吃不下?！?/br>
“你也太容易生氣了?！?/br>
“主要是他們欺負到你了?！辟∫案糁雷尤繕s夏生的手，“那些人欺負我可以，但是不能欺負你?！?/br>
他哼哼兩聲說：“你放心，以后誰要是再擠兌你，我?guī)湍闶帐八麄??！?/br>
榮夏生親了一下他的手背：“不至于。”

“至于！怎么不至于，你是我心頭rou我是你寶貝，別人要是欺負我，你也得幫我收拾他們！”

榮夏生笑得不行。

他突然發(fā)現(xiàn)，只要佟野在，好像聊什么都并不會讓他覺得難受。

“我沒被他們欺負到?！睒s夏生說，“這件事出了之后，學校要給我調(diào)崗，從高中部調(diào)走?！睒s夏生說，“但其實，學校的這個動作就說明他們覺得我的存在真的有問題，所以我就辭職了。”

佟野一口氣沒上來，差點兒暈過去。

“你啊！”他用一種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說，“就不應(yīng)該給他們讓位置，天天到他們眼前晃悠，氣死他們！”

榮夏生安撫似的捏他的手：“我沒那么多精力?！?/br>
他說：“其實那時候之所以辭職是覺得有了點存款，趁著這個機會寫點東西也挺不錯的。”

佟野的眉頭皺得很緊，他一點兒都不覺得“挺不錯”。

剛認識榮夏生的時候，這個人仿佛跟世界完全是隔離開的，社會性薄弱得幾乎消失了。

如果那個時候榮夏生沒有因為這件事辭職，至少不會過得這么孤僻。

一個人常年不與外界接觸，真的很容易出事，無論是身體上的還是心理上的。

佟野突然發(fā)現(xiàn)，那時候自己跟曲愷打的那一架挺值的，一氣之下搬出來也搬對了。

他勾勾榮夏生的手指，柔聲問：“但其實，你挺喜歡當老師的，對吧？”

“還好?！睒s夏生沖他笑笑，“就是怎樣都行，當也可以，不當也不會太難受?！?/br>
佟野看著他，不說話。

“其實當老師蠻累的，每天要說好多話?！睒s夏生說，“有時候說話對我來說是個負擔?！?/br>
“這樣不行啊，你要開朗一點，多說話，心里想什么就說出來?！辟∫皠袼?，“你這樣時間久了，會更封閉的?！?/br>
“以前可能是需要擔心這個，”榮夏生反過手來，跟他十指緊扣，“但現(xiàn)在沒這個擔憂了，我有你了，有什么話都可以跟你說，所以，不會封閉?！?/br>
佟野沒想到自己還意外收獲了甜蜜告白，他是挺開心的，也樂于做榮夏生的唯一，可是他不希望自己是唯一能連通榮夏生跟這個世界的橋梁。

榮夏生應(yīng)該有更寬的路更大的視野，哪怕不是通過自己，也應(yīng)該感受到外面的一草一木。

不是他不愿意被對方依賴，他巴不得他小叔叔這輩子就死死地粘在他身邊，只是，他知道這樣對榮夏生來說并不是最健康的狀態(tài)，他不想勉強，卻希望榮夏生真正愛上這個世界。

“等我放假我們出去玩吧?！辟∫罢f，“我馬上就期末考試了，等考完我放寒假，我們出去旅游?！?/br>
“啊對了，”佟野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說，“你每年春節(jié)都在哪兒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