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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夸獎,榮夏生給了,他立刻就笑了。佟野轉(zhuǎn)過來看他:“這算是我求來的嗎?”“不是,”榮夏生趕緊解釋,“是我真心實意的?!?/br>“你還有多少真心實意?”佟野盯著他,“能不能都說出來給我聽?”榮夏生不再說話,只敢用余光偷瞄對方。佟野率真坦然的直視讓榮夏生亂了心跳,他譴責(zé)自己:你不應(yīng)該這樣。榮夏生覺得有兩個自己在對峙,一個傻愣著癡癡地望著佟野,另一個正試圖把迷了心智的家伙拖走。兩個他,一個代表愛,一個代表膽怯。“又不說話了?!辟∫奥柭柤?,“我什么時候能入你的夢,看看你腦子里究竟都在想什么?”兩人就這樣別別扭扭地回了家,回去后也沒有太多交流,各自洗漱之后,榮夏生回了房間,佟野在外面逗辛巴玩了一會兒也抱著小家伙進(jìn)屋了。榮夏生坐在電腦前面無表情思緒混亂地噼噼啪啪打著字,從一行到十行,從一百到幾千。等他回過神來,看著寫出來的那些不知所云的東西無奈苦笑,然后整段刪除。他被佟野攪和得方寸大亂。從來沒愛過人的一顆心,到了現(xiàn)在,偶爾缺氧偶爾充血,讓他始終像個強(qiáng)裝沒事的病人。他趴在桌上,看著窗外,想著他們之間的可能與不可能。榮夏生從沒期待過愛情,也不知道愛情帶來的副作用原來能讓人這樣神魂顛倒。可他其實也有些不確定,不確定自己面對佟野時產(chǎn)生的這種感覺究竟是認(rèn)真的愛情還是一時貪戀熱鬧而產(chǎn)生的依戀。愛情和依戀是不一樣的,他暫時還弄不清。一個三十歲的人,看了數(shù)不清的書,寫了數(shù)不清的故事,在這個問題面前卻仿佛回到了學(xué)齡前的狀態(tài)。原來這個世界真的大到深到不敢想象,永遠(yuǎn)都有未解之謎。那如果是愛呢?榮夏生問自己:如果真的是愛,你覺得可以嗎?答案是:至少現(xiàn)在不可以。他跟佟野,橫亙在他們之間的很多因素都讓榮夏生覺得無法處理。他比佟野大了七歲,大出了別人家的七年之癢。他想要穩(wěn)定緩慢的生活,而佟野卻有著不可限量不可預(yù)估的未來,關(guān)于佟野的那些不確定性,讓榮夏生無法安心。他對自己沒有信心。二十二歲的佟野未來還會遇到更多人,熱烈的、性感的、可愛的、成熟的,或許每一個都強(qiáng)過他,他憑什么要求一個美好的年輕人留在自己這個沉悶的家呢?到了那時,佟野見識到了真正的彩虹,對他的感情就會到期。這是他最恐懼的。榮夏生嘆了口氣,把臉埋在了手臂間。還有佟老師。佟老師知道佟野的性取向嗎?知道后會是什么樣的反應(yīng)?自己的兒子跟自己的學(xué)生糾纏不清,大概會很惱怒吧?更何況,這學(xué)生已經(jīng)三十卻依舊一事無成。失敗者有什么資格去染指愛情?榮夏生起身,打算去喝水,讓自己保持清醒。他開門出來的時候,望著佟野的房門發(fā)了會兒呆,等到抬起腳要去廚房倒水喝的時候,卻不自覺走到了佟野的門口。房門緊閉著,他卻聽見了里面的聲音。是男人曖昧的聲音,但那聲音的主人并不是佟野。盡管榮夏生幾乎沒有那方面的欲望,也幾乎不會去看那些,但他畢竟不是真的純潔到什么都不懂,那聲音讓門外的他紅了臉。佟野在看那些的時候,想的是什么?榮夏生竟然浮現(xiàn)出一個疑問:會想我嗎?這個念頭剛一破土萌芽,他當(dāng)即就慌了,轉(zhuǎn)身就走,甚至撞到了廚房的門框,撞得肩膀生疼。他對自己感到不恥,羞憤難當(dāng),只能坐在黑暗中瘋狂地飲水。在這個晚上,榮夏生第一次控制不住自己,在沉入睡眠之前被那種陌生卻原始的欲望侵蝕了,多年來他過著無欲無求的生活,甚至忘了自己其實是個功能正常的男人。他克制著自己的欲念,最后卻咬著被子叫出了佟野的名字。幾秒鐘之后他知道了,他的問題有了答案。不是依戀。就是愛。他不知道為什么,竟然對佟野有了感情。為什么?因為佟野如同破冰一樣親手鑿開了他自封的冰山,帶著guntang的體溫?fù)肀Я苏驹陲L(fēng)雪中的他。說起來矯情,可這對于榮夏生來說,意義非凡。佟野是帶著他回到真實世界的第一個人。佟野早上起床的時候發(fā)現(xiàn)榮夏生竟然不在,說好了送他去學(xué)校然后直接去簽合同的人,竟然留了張字條就先出門了。榮夏生出門前給佟野煮了餛飩,時間計算得剛剛好,佟野起床的時候吃不涼不熱。“不是十點多才去嗎?”佟野把便簽條放在手邊,一邊吃餛飩一邊嘀咕,“走這么早,趕著見沈堰?”他醋溜溜地撇撇嘴,吃了口餛飩,給榮夏生發(fā)了條微信。你佟大爺:小叔叔,你那么早出門干嘛???榮夏生這會兒正在等紅燈,他點開微信看了一眼,回復(fù):臨時改了時間。其實并沒有改時間,只是昨天晚上他躲在被子里做的事讓他今早沒法面對佟野,太羞愧。佟野看著回復(fù),心說:行吧,勉強(qiáng)相信你跟沈堰沒有貓膩。他問榮夏生幾點能結(jié)束,甚至幻想著自己到時候去那家公司找榮夏生,最好沈堰也在,他就是要當(dāng)著情敵的面兒把人接走,氣死那家伙。然而榮夏生并不確定幾點結(jié)束,只能告訴佟野再聯(lián)絡(luò)。于是這一上午佟野的心始終懸著,手機(jī)就放在那兒,每隔幾秒就得看一眼有沒有新消息。榮夏生這邊合同簽得很順利,他從來沒有來過這種寫字樓,第一次,還覺得挺新鮮。這個項目的負(fù)責(zé)人是自己這個并不熟悉的學(xué)弟,簽完合同后,何凱送他出門。榮夏生沒忍住,問他:“咱們有很長時間沒聯(lián)系了,這次你怎么想到找我呢?”何凱笑著說:“實不相瞞,一開始確實沒想起來,后來是沈總提到了你?!?/br>榮夏生了然地點了點頭。不過好在,沈堰跟何凱并不是同一個部門,也不會參與這個項目,兩人之后估計也不會碰面得太頻繁。“本來中午我應(yīng)該請你吃個飯的,”何凱說,“畢竟學(xué)長你真的是幫了大忙,但是等會兒我得出去一趟,我……”“沒事,”榮夏生說,“我還應(yīng)該謝謝你呢,你去忙吧。”何凱又跟他寒暄了幾句,然后小跑著回去了。榮夏生站在一樓大廳,松了口氣。他的手機(jī)突然響了,來電的是個陌生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