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就得訓(xùn)練。那這些士卒的口糧與生活用度會是一筆不小的花銷。

軍隊還需要有武器、攻城器械、防御器械等，這些他雖然從以前打敗的敵人那里搶來過不少，但并不夠用，還得另外置辦。

其實錢的事情尚且好說，他通過燒殺搶掠和哄騙信徒獲取了大量錢財，各地的信徒們每年還要給他上交供奉，養(yǎng)一支軍隊?wèi)?yīng)當(dāng)不成問題。但是，養(yǎng)軍隊會給他帶來的最大的麻煩是——他不得不開始做更長遠、更周全的打算了。

其實張玄和郭金里頗有些相似，他能有今時今日，多靠時運眷顧。最開始時，他無非是想哄騙三五愚人為他賣命，以攥取不義之財。而玄天教一路乘風(fēng)破浪，轉(zhuǎn)瞬就有了數(shù)萬信徒，這是張玄自己也始料未及的。

但和郭金里不同的是，張玄雖有時也會得意忘形，但他尚存幾分理智：連他自己都不認(rèn)為玄天教最終能一統(tǒng)江山。所以他手里的常備軍還不如史安那樣被他分封到各地的職事多。他在這大玄天寺里看似奢靡享受，實則連原本的佛像都懶得換，就是為了有朝一日遇上麻煩，他方便隨時卷鋪蓋走人。

而一旦養(yǎng)了軍隊，就會變得尾大不掉。他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撅起屁股往高粱地里一鉆，誰都找他不到。可帶著幾萬人的大軍，跑起來可就不容易了。而且招募來的士卒往往都想留在家鄉(xiāng)，要真有個好歹，人家未見得愿意跟著他逃不說，沒準(zhǔn)還反過頭來捅他一刀呢！

手下們見張玄一直不表態(tài)，都有些吃不準(zhǔn)，于是又議論起來。

“師君可是有何顧慮？”

“師君，募兵前要做許多準(zhǔn)備，當(dāng)盡快拿定主意才是。”

“師君放心，如今我們的錢籌做軍費當(dāng)不成問題?！?/br>
張玄對著自己的手下們，當(dāng)然不會說他做好了隨時跑路的準(zhǔn)備。要知道這些人跟著他混，還打算靠他的玄天教出人頭地，安富尊榮呢！

他又思忖片刻，道：“此事我總覺得蹊蹺。那朱瑙和謝無疾放出風(fēng)聲說要滅我玄天教?？伤麄兠髅饔写筌娫谑?，為何不直接打過來呢？他們這般耀武揚威，卻又不真的出兵，我看這里面怕是有什么陰謀吧……”

短暫的一次交手后，張玄已經(jīng)意識到，朱瑙不是個好對付的敵人。他也命人去調(diào)查了朱瑙的事跡?？雌饋?，朱瑙似乎是個運氣很好的人，他的對手總會自亂陣腳，譬如前任成都尹袁基錄是被自己招募的大軍害死的，譬如涼州牧董姜是被自己的義子砍掉了腦袋，又譬如不久之前長沙尹手下大將王占和黃東玄反水投敵……倘若只有一次兩次，或許是朱瑙的運氣好。可若次次如此，那焉知敵人的分崩離析不是出于朱瑙的謀略呢？

倘若朱瑙真有這樣的本事，那他現(xiàn)在的做法，極有可能是在給自己下套。自己若真的驚慌失措地立刻去募兵擴軍，恐怕就上了他的當(dāng)了！

聽到張玄這么說，他的手下們頓時面面相覷。

一人忙解釋道：“師君有所不知，近來有傳聞，那江寧府尹韓如山準(zhǔn)備在江寧稱帝了。朱瑙和謝無疾都是野心勃勃之人，絕不會愿意見到江南割據(jù)，帝位旁落。想必眼下他們正為韓如山的事情頭疼，沒空來管我們，所以只能在那兒嚇唬嚇唬我們?！?/br>
“正是?！迸匀烁胶偷?，“那韓如山登基，對我們來說是個極好的時機。想必接下來幾年里，各路諸侯都要去討伐江南，沒精力來對付我們。我們?nèi)舨怀弥F(xiàn)在趕緊募兵，以后可就來不及了！”

“是啊師君，此事務(wù)必趁早啊?！?/br>
有人隱約察覺到了張玄的顧慮，忽然站了起來，來到大殿中間，言辭懇切地大聲道：“師君??！我們在延州遭遇如此重挫，數(shù)萬教徒遇害，教內(nèi)上下已是人心向背??！上個月各地送來的供奉比先前足足少了兩成！若師君再不想些法子穩(wěn)住人心，只怕各地的職事們都要反了！”

張玄：“……”

這句話正戳在他心窩上，讓他的眼皮狠狠跳了一下。

想要唬住信徒們并不難，只要他繼續(xù)裝神弄鬼，總會有人執(zhí)迷不悟。但真正難哄的其實是那些并不愚蠢的、正在替他做事的職事們。

那些職事非但不蠢，還精明得很，他們幫著張玄籠絡(luò)信徒，向張玄上繳錢財，都是為了借著玄天教這面大旗為自己謀取利益。玄天教發(fā)展得越好，那些人就越是賣力?？扇绻屗麄儼l(fā)現(xiàn)玄天教勢頭不妙，不能再給他們帶來足夠的好處，那他們翻起臉來也不過就是眨眼的功夫。

就連現(xiàn)在就坐在張玄身邊替他出謀劃策的這些人，他們之所以大多支持?jǐn)U建軍隊，并且態(tài)度異常積極地想要說服張玄，也是因為，他們可沒有見好就收的打算，也不愿意卷鋪蓋逃跑。他們還指著憑張玄的東風(fēng)直上青云、雞犬升天呢！

如果張玄還想讓玄天教繼續(xù)下去，他就不可能不顧及這些人的感受。招募士卒、組建軍隊恐怕非做不可，這件事最大的意義不在于能否抗衡朱瑙和謝無疾，而在于，只有這樣，他才能穩(wěn)住軍心，讓人們愿意繼續(xù)為他做事。

想到這里，張玄忽然開始頭疼了。看來，并不是招募大軍以后他才會面臨尾大不掉的難題。而是此時此刻，作為一個擁有數(shù)十萬信徒的師君，他就已經(jīng)被架在炭火上炙烤了……

片刻后，張玄摁了摁額角，開口道：“我知道了。這件事你們讓我再想想?！?/br>
手下眾人還要再勸，張玄提高了聲音，不耐煩道：“行了，我會盡快拿定主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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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州。

謝無疾從校場上下來，風(fēng)塵仆仆回到官府，午聰迎了上來。

“將軍，”午聰跟在他的身后一并往里走，“方才收到太原府來的消息，玄天教已開始募兵了?！?/br>
“哦？”謝無疾眉宇微挑，眸光爍爍。

先前朱瑙剛提出向玄天教施壓，以逼迫他們擴建軍隊的主意時，眾人都很意外。但很快就想明白他此計的高明之處了——朱瑙這是在迫使玄天教自取滅亡。

那張玄固然有玩弄人心的手段，但是打理政務(wù)、組建軍隊、統(tǒng)籌軍糧、制定軍紀(jì)……這每一樁事都極不容易。莫說張玄和他手下那群只知曉坑蒙拐騙的神棍了，便是讓早有經(jīng)驗的官員來置辦這些事，都會鬧出一堆麻煩來，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招致大禍。

這幾年里，不知多少諸侯在爭霸中悄無聲息地湮滅，非是亡于敵人之手，而正是行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