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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如今天下的局勢,北方一年亂過一年,戰(zhàn)火四起,民不聊生,南方卻倒還算太平。西南巴蜀之地在朱瑙的治理下可謂風調(diào)雨順;荊楚之地原本亦可天平地安,奈何長沙尹孫湘野心太大,治理無方,這才招致混亂;而整個長江以南、贛水以東的地域歷來都是富庶之地,偏安于世,全未受到中原王朝分崩離析的影響。朱瑙因做生意的緣故,對天下的形勢都很了解,他知道江南的富裕程度更在蜀地之上。不僅如此,江南幾大世家經(jīng)過百年的聯(lián)姻,十分凝聚。韓如山并不是江南世家子弟,他是被世家子弟們推上帝位的,他只是一個名義上的皇帝。江南真正的掌權(quán)者是謝家、柳家等豪門世家。所以,韓如山稱帝這件事實際上是代表的是江南要脫離混亂的中原王朝、劃地而治。而韓如山代表的是整個江南世家的利益,他身邊沒有環(huán)伺的虎狼。也就沒有人會去推翻他。他的稱帝,或許會給天下造成更大的混亂,但是,卻會讓江南之地在短時間內(nèi)變得更加穩(wěn)定、太平。屋內(nèi)安靜了片刻,朱瑙道:“愿他是個明帝吧?!?/br>謝無疾頗感詫異地挑眉。朱瑙難道不想問鼎天下?韓如山登基,對他來說不是什么好事吧?就在此時,屋外響起了驚蟄的通傳聲:“公子,謝將軍,太原府的探子回來了?!?/br>朱瑙與謝無疾對視了一眼。朱瑙道:“去議事堂吧。”他起身正要出去,謝無疾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朱瑙偏過頭,謝無疾卻沒有看他,只沉聲道:“他不是明帝?!?/br>頓了頓:“你會是?!?/br>朱瑙微怔,彎了眼睛,笑了起來。……不多時,朱瑙、謝無疾及兩軍中的幾名官員在議事堂坐定,從太原府回來的多名探子也在堂內(nèi)排開。這些探子們是朱瑙和謝無疾派去太原調(diào)查敵情的,這些人不僅要打探關(guān)于玄天教的消息,也會調(diào)查太原的民生、農(nóng)耕、工商、輿情等情況,以便朱瑙和謝無疾更好地了解自己的敵人。探子們輪流稟報自己的偵查結(jié)果,官吏們一面記,一面問,探子們一一解答。一名探子道:“‘謝將軍兩箭破妖法、黃鼠狼一朝現(xiàn)原形’的故事已經(jīng)傳入太原府,在民間傳開了?!?/br>謝無疾眼皮微不可見地抽動了一下。朱瑙笑瞇瞇地問道:“張玄可有鎮(zhèn)壓這消息?”那探子道:“有。不過他們并未公開鎮(zhèn)壓,而是使了些齷齪手段。許多傳過這消息的人莫名中了瘡毒,口舌生瘡,皮膚潰爛。民間有傳聞,說是那些人造口業(yè)得罪了神仙,因此才遭到天譴,想來又是邪教徒造謠生事?!?/br>謝無疾不禁皺眉。這張玄真是鐵了心要將裝神弄鬼進行到底了。朱瑙問道:“還有什么?”如果只是這么點手段,張玄未免太好對付了。一名探子道:“今年太原干旱,本月十五張玄會在汾陽大建國寺——現(xiàn)已被他改成大玄天寺——開壇做法,說是可保明年太原風調(diào)雨順,五谷豐登?!?/br>又一名探子道:“我聽聞兩個月前忻縣有一村百姓感染瘟疫,全村病倒。張玄親自去了一趟,施展仙法,治愈了那里的百姓。”另一名探子道:“陽泉的一口古井里挖出了一塊石碑,上面寫了張玄百年前如何飛升成仙的事……”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轉(zhuǎn)眼竟匯報了七八樁事,樁樁都說張玄如何施展仙法,如何造福信徒。可見這兩個月張玄真是卯足了力氣來應(yīng)付那些對他不利的傳言。他倒也聰明,倘若他去分辨自己究竟是不是黃鼠狼成精,那他就中了朱瑙的圈套,這種事情一定是越描越黑。于是他只當完全不知道此事,一面暗中迫害傳播對他不利消息的人,一面又大肆宣揚他的所謂仙力,雙管齊下,左右開弓。想來那些不開化的信徒仍有許多會被他深信不疑,難辨是非。謝無疾帳下的一名部將聽探子們匯報聽得火起,起身道:“謝將軍,朱府尹,張玄那廝只曉得裝神弄鬼,糊弄百姓。他的信徒盡是些不通事理的蠢驢,我們與他打這些口舌之戰(zhàn),真是白耗力氣!照我說,我們直接出兵打到汾陽去,擒住那廝,將他大卸八塊,看誰還信他的鬼話!”不少謝無疾的手下都忍不住點頭附和。這樣你講一個故事,我講一個故事,跟婦孺吵架似的,吵到什么時候才能有個結(jié)果?謝無疾未作表態(tài),只將目光投向朱瑙。朱瑙卻搖頭道:“眼下未到出兵的時機。”謝無疾手下的部將問道:“朱府尹,那要什么時候才到時機?照我說,先前我們奪回延州后就該立刻向太原出兵!那時邪教剛遭遇重創(chuàng),百姓們也對張玄也心生懷疑,就是最好的時機。反倒是拖延了這些時日,給了張玄那廝作妖的機會,人心又被他騙回去不少。”未等朱瑙開口,驚蟄接了話頭,反駁道:“延州剛破時,人心雖有動搖,可邪教信徒眾多,勢力仍大。且這些年來邪教燒殺搶掠,四處斂財,已聚有萬貫軍費……”他尚未說完,那名部將反駁道:“那又如何?一群烏合之眾,我們難道還打不過他們么?”驚蟄搖頭道:“不是。只是倘若我們強攻,張玄大可帶人帶錢離開太原,我們雖能搶下幾座城池,卻未必能將其根除。難道他逃到哪里,我們便追到哪里嗎?”那部將被這么質(zhì)問,不由愣住了。在與朱瑙結(jié)盟之前,謝無疾對付的敵人大都是盜匪流寇。這些盜匪流寇其實不怎么能打,經(jīng)常一打就跑。于是謝無疾取得節(jié)節(jié)勝利,一路追擊。這樣的形勢看起來很順利,但往往到了某個地步,就會出現(xiàn)問題——他們戰(zhàn)線拉得太長,前面的敵人追不上,后方卻后院起火,剛打下的城池又失守,剛收降的敵人又叛變。最后弄得自己焦頭爛額,全無所獲。而張玄,雖然他比他們對付過的所有盜匪流寇要強得多,但是本質(zhì)上,他仍然屬于流寇。玄天教固然占據(jù)了很多地方,收服了很多信徒,但張玄并沒有很好地治理地方,被玄天教占據(jù)的地方非但沒有恢復民生,反倒是民生遭到了嚴重的破壞,田地荒蕪,工商無人。所以玄天教只是一支更加強大的流寇而已。流寇是不會扎在土地里的,毋庸置疑,這些人一定是一打就跑。張玄手里又有人,又有錢,他完全可以換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