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軍被捆成一排行刑,那個孩子非常害怕，一看到有人拿刀走近就嚇得瑟瑟發(fā)抖。謝將軍看到這一幕,就走上前，用手蒙住了那個孩子的的眼睛……”

他又頓了一頓，神色微妙：“然后,他還是把那個孩子殺了。”

朱瑙：“……”

驚蟄這兩年跟在謝無疾的身邊，如此這般類似的事情他其實見過不少。謝無疾固然很內(nèi)斂，卻也不是個冷血無情的人。他路過芬芳的花叢，也會停下來細(xì)嗅；他看見美麗的風(fēng)景，也會駐馬觀看。他嘗到美味的食物，也會多吃幾口?？扇魬?zhàn)鼓聲響起，再好的東西他也會立刻放下不管。

那時謝三代表謝家北上到關(guān)中來找謝無疾時，驚蟄已跟在謝無疾的身旁。他不知道他們兄弟感情如何，他只知道，他見過謝無疾親自為謝三安排食宿，因為只有他知道謝三的偏好。他也見過謝無疾在得知謝三到處籠絡(luò)他的手下時，沒有遲疑地就下達(dá)了誅殺的命令。

謝三的尸首是謝無疾親自用絲絹裹起來放進(jìn)靈柩里，謝三的靈柩也是謝無疾親自指派人手送回徽州去的。

“謝將軍不是沒心沒肺的人?！斌@蟄道：“可他好像從來不會被感情左右。”

又停頓了一會兒，他低聲道：“我不知道該怎么形容謝將軍的為人……可他大抵就是公子說過的，慈不掌兵的，那把刀吧?！?/br>
他說了許多，朱瑙始終沒什么回應(yīng)。

過了一會兒，驚蟄不免抬起眼望了望朱瑙。朱瑙正瞧著他，目光很溫和。

朱瑙伸出手摸了摸驚蟄的頭發(fā)。驚蟄如今的個子比兩年前又高了，雖說他已是坐著，也些微低下頭，以免朱瑙將手舉得太高。

朱瑙收回手，笑道：“我讓你去他那里學(xué)，只想你學(xué)些他的本事。你不是他，總不可能學(xué)他的為人。”

驚蟄微微點了下頭，眸光仍有些黯淡。

當(dāng)初他頭一回聽到朱瑙說“慈不掌兵”這四個字的時候，并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直到他見到謝無疾，他方才明白什么叫真正的慈不掌兵。這兩年里，他自問過許多次，他能不能成為朱瑙的刀。可若那才是刀的模樣……他恐怕永遠(yuǎn)也變不成謝無疾。

朱瑙道：“你低眉喪眼的干什么？”

驚蟄本不想說，可經(jīng)不住朱瑙瞅著他，他終于小聲道：“我怕我會讓公子失望。”

“失望？”朱瑙好笑道，“我雖然缺刀，但也缺弓，缺矛，缺杖……這世上只有一個謝無疾，不也只有一個程驚蟄么？難不成你不愿幫我做事了？”

驚蟄愣了愣，眼眸霎時亮了不少：“當(dāng)然不是！”

朱瑙道：“那此番勤王結(jié)束后，你就跟我一起回成都府吧?！?/br>
程驚蟄連忙重重地點了幾下頭，應(yīng)道：“嗯！好！”

朱瑙見少年精神重振，眉眼也跟著彎了彎。

他目光投向帳門，想這驚蟄方才說的話，思緒漸漸飄遠(yuǎn)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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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白等人出了蜀軍營帳，每走幾步就回頭看一眼。直到他們走出很遠(yuǎn)，才終于相信：他們真的被釋放了，蜀軍并沒有派人跟著他們。

當(dāng)意識到這一點，有人反而腿一軟，一屁股坐到地上，拍著胸脯道：“乖乖，我還以為我今天必定要去見閻王了！”

有人問史白：“大哥，我們真還去找江寧軍啊？要不咱們直接逃得遠(yuǎn)遠(yuǎn)的算了?！?/br>
“噓?！笔钒酌ωQ起手指，比了個噤聲的手指。雖然已經(jīng)回頭看過好多遍了，但他還是有點怕蜀軍就在不遠(yuǎn)的地方盯梢他們。

“大哥，怎么辦??？”眾人問道。被卷進(jìn)了這么一件事里，他們多少還是有點后怕。萬一說謊被江寧軍發(fā)現(xiàn)了，會有什么后果？

史白心里也不是沒有糾結(jié)。但他最后咬了咬牙，拿定了主意：“咱們?yōu)榱诉@筆賞金，殺人也敢，冒著性命危險也敢。眼瞅著錢就要到手了，哪還有放棄的道理？”

眾人遲疑片刻，糾結(jié)反對的聲音漸漸小下去了。

他們只是剛剛被從可怕的軍隊里放出來，還有些驚魂未定。但的確如史白所言，他們這些人不是不怕死，但能接下謝無塵給的這個任務(wù)，是因為他們都是可以為了這筆錢豁出命去的人。回去騙賞金，還能比挑釁蜀軍士兵更難嗎？

有人咬牙道：“都到了這份上了，絕沒有放棄的道理。這筆銀子我們一定得拿到！”

史白連連點頭：“就是這樣?！?/br>
錢固然是最重要的，不過其實還有一個原因。許是他從前沒見過這么大而且這么平易近人的官，又許是他沒見過這樣有紀(jì)律的軍隊……除了他們剛剛被蜀軍抓回去的時候，其余時間蜀軍對他們都挺溫和的，沒對他們用刑，也沒斥罵他們。聽說他們是為了逃避延州戰(zhàn)亂過來的，還告訴他們?nèi)缃裱又菰谥x無疾的手里戰(zhàn)亂已經(jīng)停歇了，他們還可以到延州軍里去尋找同鄉(xiāng)。

他很難闡述自己的感受。只是不管蜀軍到底有沒有在暗中盯著他們，他還是把答應(yīng)蜀軍的事辦了吧。為了錢也好，為了別的什么也好。

人們的意見很快又統(tǒng)一了。史白又一次跟眾人對好口供，確保萬無一失，便趕緊找江寧兵述職領(lǐng)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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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無塵與柳驚風(fēng)在屋中下著棋。

也不知謝無塵是有心事，還是棋下累了，捻起黑子落了一步，儼然是招臭棋。

柳驚風(fēng)抬眼看了看他，本想提醒，想了想謝無塵那落子無悔的脾氣，說了也沒什么用。于是他微微一哂，同樣下了一招臭棋。

謝無塵盯著盤面看了一會兒，意識到了什么，道：“你讓我？”

“是啊?！绷@風(fēng)嬉皮笑臉道，“感動么？有沒有以身相許的打算？”

謝無塵無語地翻了個白眼，繼續(xù)落子。

柳驚風(fēng)撇撇嘴，跟著他下。

這時外面響起敲門聲，謝無塵道：“進(jìn)來?！?/br>
一名心腹入內(nèi)，道：“柳校尉，謝長史。我們派去離間蜀軍與延州軍的事辦成了。他們裝成延州軍，殺了死了三名蜀軍士卒。聽說朱府尹震怒，要求謝無疾七日之內(nèi)交出兇手，給蜀軍一個交代。謝無疾已下令徹查?！?/br>
“哦？”謝無塵冷笑一聲，道，“辦得好。找些人去，繼續(xù)挑撥。再打死幾個人，我看他們打算怎么辦?！?/br>
柳驚風(fēng)在一旁嘖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