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向他撲過來，肝膽俱裂地吼道：“你們這些喪盡天良的狗官?。∧銈儠袌髴模。　?/br>
他動作太快，掙脫了官差的束縛，幾乎撲到徐瑜面前。幸虧官差反應夠快，迅速追上來把他摁住，才沒讓他傷到徐瑜。

押人的官差抱歉地沖徐瑜鞠了一躬：“少尹，對不住?！?/br>
徐瑜也沒見生氣，神色如常地摸了摸臉：“不打緊?！?/br>
官差便把人帶出去了。

徐瑜又在院子里坐了一會兒，輕輕吐出一口濁氣，然后平靜地起身回屋。他走到柜子前，取下那份放了多日的開業(yè)呈請，簽上字，又取出印章，沾了封泥，慢慢蓋在紙上。

他吹干印記，向外叫道：“來人?！?/br>
門外的小吏忙跑進來：“徐少尹，什么事？”

徐瑜將那份批文與一摞先前處理完的公文一同交給小吏：“這些我都批完了，拿去辦吧?！?/br>
小吏忙伸手接過：“是?！?/br>
徐瑜揮揮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隨后繼續(xù)批起公文來。

79、第七十九章

轉(zhuǎn)眼已經(jīng)入秋,地里的莊稼漸漸熟了。以往這時候都是農(nóng)戶們最高興的時候，到處都該彌漫著豐收的喜悅?？山衲陞s并非如此。

眼看著秋收的時節(jié)越近，劍州的農(nóng)戶們就越感到焦慮。

之所以焦慮,皆因眼下劍州的形勢無比混亂。這兩年許多流民涌入劍州,流民一多,治安就亂。城里也好，鄉(xiāng)里也罷,天天都有流民偷盜搶劫的事情發(fā)生?？梢哉f如今劍州的流民亂象比起前兩年閬州的山賊之禍更有過之而無不及。

而劍州的官府對此卻毫無治理之法。

農(nóng)戶們辛辛苦苦忙碌了一整年，終于等到豐收。而這時候也是盜匪流寇最虎視眈眈的時候。農(nóng)戶們挖了壕溝，壘了土墻，一樣擋不住盜賊。不光盜賊會給他們帶來巨大的損失,劍州可不像邊上的閬州已減免賦稅，劍州的百姓仍有一大堆的苛捐雜稅要交。這樣一來,到時候農(nóng)戶能留在手里的實在少得可憐，也不知能否熬過接下來即將到來的寒冬。

如此一來，農(nóng)戶們怎能不焦慮呢？

可惜焦慮并不能改變什么。該來的事情總還會來的。

……

轉(zhuǎn)眼，田野里的第一波麥子黃了。

此時田野里卻不見歡聲笑語，反是哭嚎聲絡繹不絕。

“住手！快住手！不能割?。　币晃焕险吆鸵粋€年輕的男人在田里試圖攔住五六個正在割麥子的人，可那些割麥子的不僅人多，還都兇神惡煞,揮舞著手里的鐮刀警告他們不許靠近。

“滾開！你們想賴掉田租嗎？！”

“不不,田租我們一定會想辦法交的。可是這麥子還沒是夾生的，你們不能都給割了??！”

“我們不割，就讓賊都給割走了！少廢話,這是地主的命令，有什么話你們自己找地主說去！”

那老者和年輕人是父子，而那些割麥子的則是地主家的惡仆，割的正是這對父子家的麥田。

眼下田里的麥子雖熟了，卻還沒熟透，有些葉子還綠著。這時候提前割麥不是不行，可每畝少說要損失三十斤的產(chǎn)量。這損失地主可不會承擔，地主一貫都按定額收租，不管旱年澇年，不管農(nóng)戶遭遇了什么，地主都不會少收租。而諷刺的是，收夾生麥子造成的損失雖不由地主承擔，其實對地主來說也不算什么，可承擔這些的農(nóng)戶失去的很可能就是一口救命食。

“我們村里每天晚上都有人值夜，來了幾波盜賊都讓我們趕跑了。求求你們了，再等兩天，再等兩天這麥子就全熟了！”

“得了吧，瞧瞧你們這片田邊上禿的，那不是賊走割的，難道是老鼠啃的？還是你們自己割了，偷偷藏起來，想賴掉田租？！”

老者急道：“那、那是前兩日。那賊割到一半被我們發(fā)現(xiàn)，就趕跑了。這幾日我們已經(jīng)加強看守了?！?/br>
在田畝的邊上，有一塊田已經(jīng)禿了，那的確是被盜賊們提前割走的。盜賊也同樣不在乎割早了會造成多大的損失，只在乎自己能搶到多少糧食。

無論老者和年輕人如何哀求，地主的奴仆們?nèi)匀辉谄疵馗钪Ｒ焕τ忠焕ρ硌淼柠溩拥瓜?，被他們裝上板車。

老者坐在地上絕望地哭著，年輕人則雙拳緊握，雙眼通紅。

忽然，忍無可忍的年輕人爆發(fā)了。他猛地朝著一個離他最近割麥人撲過去，從背后用胳膊勒住那人脖子。那割麥人嚇了一跳，拼命掙扎。然而年輕人力氣極大，死不松手，只片刻，那割麥人就已臉色通紅，額角青筋暴起。

另外幾個割麥人見了這一幕，嚇了一跳，趕緊跑過來幫忙。然而他們離得較遠，還沒跑近時，被勒脖子的割麥人已失去力氣，手里的鐮刀脫手墜地。

那年輕人立刻松開手，彎腰撿起鐮刀，一刀扎進割麥人的胸口。鮮血瞬間噴涌而出！

他又拔出刀，轉(zhuǎn)向其他幾個正向他靠近的割麥人。他滿身是血，兇神惡煞，仿佛剛從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鬼一般。那幾名割麥人被嚇到，立刻停下腳步，竟不敢再上前去。

他們不過去，那年輕人反倒不肯放過他們。他大喊著揮舞鐮刀，朝一名割麥人沖去。那割麥人嚇得差點尿褲子，哪敢迎戰(zhàn)，剛割下的麥子也不要了，轉(zhuǎn)身沒命地撒腿就跑！

“瘋了，這家伙一定是瘋了！”

其他幾個割麥人見到如此情形，雖然手里都有鐮刀，可哪個真敢搏命？當下也紛紛后退，趕緊跑了。

待人都跑沒影后，年輕人鐮刀脫手，緩緩跪倒在地。他的身前是他驚恐絕望的父親，他的周遭是一片被割禿了的麥田，他的身旁還堆著一摞高高的麥子。

秋風吹過，麥穗發(fā)出悉悉索索的聲響，由遠及近，又由近及遠，在寂靜蕭瑟的田野間慢慢淡去。

……

衛(wèi)玥衣著光鮮地騎在馬上，身后跟著數(shù)人，正從田埂邊經(jīng)過。他們的打扮像極了一支商隊。

遠處忽然傳來慘叫聲，他們伸長脖子往麥田里一看，正巧看見了年輕人刺死一名割麥人的情形。眾人都吃了一驚，紛紛停下腳步，衛(wèi)玥也勒停了馬，駐足觀看。

他們離得較遠，聽不清那些人在喊什么。只瞧見年輕人發(fā)瘋一般朝幾個手里拿鐮刀的人撲，那些人很快就全被嚇得丟盔棄甲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