賊留下的簡易建筑和器物，倒也給了他們不少生活的便利。

一回到山里，衛(wèi)玥便將身上的衣服脫下，小心地疊好，以免蹭到山里的濕泥。不一會兒，陶白等人也換好衣服過來，將換下的衣服交給衛(wèi)玥，衛(wèi)玥一并收起來。

陶白擔心道：“衛(wèi)哥，咱們今天沒被識破吧？我頭一回裝成官差，實在緊張壞了，好幾句話我都說錯了，真怕他們起疑心。”

衛(wèi)玥不以為意地擺擺手：“別怕。他們?nèi)粽婵雌屏耍瑳]道理不當場責問，那些莊民哪有那么深的心計？既然不說，便是被我們唬過去了。放寬心便是?！?/br>
陶白看了眼放在一旁的幾套官差服，至今仍心有余悸。

衛(wèi)玥每次帶他們?nèi)ヌ锴f打探地形，都會矯造身份尋找借口，以免引起百姓的疑心。而矯造的身份與使用的手段常常會變換，他們有時是裝作收購貨物的商人，有時偽裝成租地的佃戶，同樣的招數(shù)最多用上兩三次衛(wèi)玥便絕不會再用，以免消息傳開，他的招數(shù)被人識破。而這一次，他帶著陶白等人偽裝成了官差。

——下午去到田莊盤問王仲奇等莊民的不是別人，正是衛(wèi)玥他們。

官服是他們在劍州時偷來的，劍州與閬州的官差服裝制式相同，倒也看不出差別來。另外他們的隊伍里有會做木活的人，便自己刻了幾塊官牌揣著，平日并不拿出來，只是以備萬一用的。

有了這些，他們的行動便很順利了。下午，他們到了田莊，謊稱自己是前來調(diào)查的官吏，說是最近附近出了案子，要求挨家挨戶地詢問。他們雖是生面孔，不過他們自稱是新上任的官吏，也能自圓其說。而且田莊遠離城鎮(zhèn)，偏安一隅，官府里的官吏們只有每年夏秋兩季收稅的時候才會到田莊來，莊民們對官差本來也不熟悉，也就不會多想。

衛(wèi)玥等人借著詢問的名義把整個田莊都走了一遍，把田莊的地形弄得清清楚楚。因為他們只是調(diào)查，沒有任何出格的舉動，還關(guān)心地再三提醒莊民們小心異鄉(xiāng)來客，保管好自己的財物，于是莊民們非但沒對他們起疑心，反而還對他們印象很好。

至于陶白因為緊張，表現(xiàn)有些不妥之處，也并沒有引起莊民的懷疑。一來是因為帶頭的衛(wèi)玥表現(xiàn)得非常好，態(tài)度大大方方不說，他本身長得也是劍眉星目，絲毫不像是個做賊的。莊民的注意大都在他身上，也就沒太注意陶白等人；再則，單純的莊民們根本沒想過有人膽大包天敢冒充官差，所以從一開始就沒有懷疑。既然沒有懷疑，自然也就沒去注意那些不對勁的地方了。

陶白仍然有些不安，天色已晚了，他沒去休息，還跟在衛(wèi)玥身后。

衛(wèi)玥坐在火堆邊上生火取暖，看著邊上欲言又止的陶白，好笑道：“你愁眉苦臉的干什么呢？”

陶白撓撓頭，道：“衛(wèi)哥，我想來想去，還是不放心。那田莊畢竟是閬州牧朱瑙的產(chǎn)業(yè)，我們要不還是換個目標吧……”

衛(wèi)玥恨鐵不成鋼地舉起一根樹枝往他頭上敲了下：“你膽子怎么那么??？我問你，是朱瑙厲害，還是你衛(wèi)哥厲害？”

陶白立刻道：“當然是衛(wèi)哥厲害！”

“那不就得了？”衛(wèi)玥把樹枝收回來，扔進火里。

陶白還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衛(wèi)玥被他磨得受不了，不輕不重地一腳踹過去：“去去去，趕緊睡覺去！明一早我們還得出去打探地形呢。”

陶白癟癟嘴，可憐巴巴地走了。

他離開以后，衛(wèi)玥又抓了幾根柴添進火里。四周的人大都已經(jīng)歇下了，寂靜的黑夜里，除了柴火燃燒時發(fā)出的“吡吡”聲，再無其他動靜。而這“吡吡”聲，將山中的黑夜襯得更為幽靜孤寒。

衛(wèi)玥一面烤著火，一面環(huán)顧四周。他帶領(lǐng)的流民們就在不遠處睡著，眾人頭抵著腳，腳抵著頭，挨得極緊。他們雖然用糧食換了幾件御寒的被褥回來，可畢竟人多被少，不夠眾人都蓋上。寒冷的夜晚，人們只能互相取暖。

他的目光掃過孩子們酣睡的小臉，掃過老人眉間的皺紋。片刻后又收回來，繼續(xù)落到火堆上。

他神色茫然，目光無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他深吸一口氣，用力搓了把臉，也合衣躺下了。

70、第七十章

清晨,朱瑙穿好衣服從屋內(nèi)出來，只見程驚蟄正在院子里練功。他顯然練了有一陣了，即使在數(shù)九寒天,他只穿了件薄薄的單衫,身上卻冒著熱騰騰的白氣,已是出了一身薄汗。

朱瑙懶洋洋地打著哈欠：“你昨晚那么晚回來，今天怎么又起這么早？不多睡會兒么？”

驚蟄放下手里的兵刃,擦了擦頭上的汗：“睡夠了。”

朱瑙見他滿臉朝氣，不由感慨道：“年輕就是好啊。”

驚蟄：“……”

他摸摸頭：“公子年紀也不大啊?！?/br>
朱瑙呵呵一笑。除非有人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是絕不會大冬天早上起來練功的。

驚蟄將兵器放回武器架上，又披上外衣,道：“公子，你現(xiàn)在有時間嗎？”

眼下天色還早,離州府開晨會還有一段時間。朱瑙轉(zhuǎn)身回到屋內(nèi)，驚蟄亦跟進去，兩人在桌邊坐下，朱瑙道：“說吧?！?/br>
昨晚驚蟄回來的時候已經(jīng)很晚了，因此也沒向朱瑙匯報他這幾日的調(diào)查結(jié)果。這數(shù)日來他領(lǐng)著少年們不停奔波，雖未能抓獲衛(wèi)玥一行人，但也并非全無收獲的,亦收集來一些與衛(wèi)玥等人有關(guān)的線索。再則這是他第一次自己出任務(wù),在做事帶人上亦碰到一些難處。他便將這些時日的情形與收獲大致說了一番，有疑點的地方便請教朱瑙，想請朱瑙幫忙解惑。一會兒他還得帶著少年們再次出去調(diào)查。

朱瑙有意歷練他,凡他有什么疑問，都先讓他將他自己的分析與想法說出來，若他說不清楚，便提醒一二要點，繼續(xù)引導他自己思考。在朱瑙的引導之下，程驚蟄自己便想出了一些事情的解決方案。

眼見天快大亮，晨會的時間要到了，朱瑙正要起身出去，驚蟄忙道：“對了公子，最近州縣有官差去你的田莊巡查嗎？”

朱瑙起身的動作一頓，問道：“怎么了？”

驚蟄若有所思道：“前日我?guī)巳チ颂锴f，聽王仲奇說，就在我們?nèi)ブ埃糜泄俨钜踩フ{(diào)查過。當時我沒覺得有什么不對，可回來以后仔細想想，那幾天我們走遍了儀隴附近所有的莊子，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