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瑙淡定道：“掌柜，這話可不公道了，糧食是你遞出來的，秤是你伙計的秤，我們能在哪里動手腳？”

樓儀氣得牙癢癢，又開始胡攪蠻纏道：“你們肯定是一伙的，你們想訛詐我？來人啊，把他們趕出去！”

早在旁邊等著的伙計忙上前來，伸手就要去拉朱瑙。然而他的手還在半空中，卻被程驚蟄捉住了手腕。那伙計頗為詫異，想把自己的胳膊拉出來，然而程驚蟄的手竟如鐵鉗一般，捏得他紋絲不動。這伙計見程驚蟄明明是個少年，力氣卻如此之大，不由露出了驚駭?shù)纳裆?/br>
朱瑙搖頭：“掌柜的，我瞧你長得儀表堂堂，怎么這么不講道理呢？”

樓儀：“……”他寧愿這人跟他罵起來。可這人這么說話，反而比罵人還要討嫌。他要是堅持不講道理，不就否決了他儀表堂堂么？還讓不讓人好好耍無賴了？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對錯如此分明的一件事，圍觀者心中自然有數(shù)。終于有人看不下去。

一名老者站出來道：“小伙子，你是異鄉(xiāng)來的吧？這家糧鋪一向如此，買的東西要不缺斤少兩才是見鬼了。”

老者起了這個頭，立刻有更多人加入聲援。

“我上次買了三斤米，也少了我三兩。我找他們問，他們死活不承認(rèn)，一樣倒打一耙，說我訛詐他們?！?/br>
“我也是我也是！我每回都買五斤面，他們給的量越來越少。從前買一袋能吃倆月，如今買一袋剛一個月出頭就吃完了！”

“缺斤少兩算什么？每回糧食里還摻一大把泥沙呢。有這么做生意的么？”

“就是就是。價還成天漲，根本就是jian商！”

這城里最大的糧鋪就這么一家，集市里小商小販的東西少的搶到搶不到，因此城里大多人都在這里買過糧食，也都吃過虧上過當(dāng)。眾人你一言我一語，本只是為了公道說兩句，越說越群情激奮。

眼瞧著事情快要鬧到一發(fā)不可收拾的境地，樓儀終于忍無可忍，高聲呵斥：“不買的就全都給我滾?。≡僭谶@里鬧事，我叫官差來把你們?nèi)テ饋恚　?/br>
此言一出，哄鬧的街上瞬間安靜了下來。人們面面相覷，露出恐懼神色。

樓儀見此招有效，立刻趁勝追擊：“滾！全都滾！有本事永遠(yuǎn)別來買糧食，餓死也沒人管你們！”又指著那買豆男子道，“你帶頭鬧事，是不是想坐牢？！”

那買豆的男子頓時驚恐不已：“不、不，我沒有，別讓官差抓我……”

他后退幾步，想起什么，一把奪回朱瑙手里的豆子，戰(zhàn)戰(zhàn)兢兢道：“我我我，我不要了。我先回去了！”

朱瑙和程驚蟄皆是一怔，微微皺眉。

那男子搶回豆子，轉(zhuǎn)身就跑了。程驚蟄欲追，朱瑙按住他搖了搖頭，他便沒追過去了。

眾人仍圍在店外，樓儀囂張道：“他都走了，你們還有誰想鬧？不怕官的盡管來！”

事主都已離開，此事終究無公道可討。人們互相對視，激憤的情緒退去，剩下的是隱忍和悲哀。

人們漸漸散去了。

散去的不止是圍觀的人，還有原先排隊購買糧食的客人，亦隨之一同散了。人們早就知道這家糧鋪不厚道，可因沒得選，也只能忍著。然而今日這一鬧，他們雖無法討還公道，壓抑良久的憤怒卻爆發(fā)出來。凡還有氣性，又暫時不至餓死的客人大都負(fù)氣離去，用他們的方式表達(dá)抗議。

樓儀原本見鬧事的人群散開還挺得意的，可扭頭一看，發(fā)現(xiàn)客人也都走完了，愣了一愣，登時又火冒三丈。他“唰”地回頭，狠狠地瞪著朱瑙和程驚蟄。

“你們是不是來找茬的？”

朱瑙一臉無辜。這還真冤枉他了，這店差成這副模樣，缺斤少兩，質(zhì)量低劣，掌柜伙計還囂張跋扈，客人不是他趕走的，談何找茬呢？

樓儀磨牙嚯嚯：“要不是為了找茬，你們不買東西，到這兒來干什么？！”

朱瑙眉峰一挑，笑道：“買東西……倒也可以買。只怕生意太大，你這掌柜做不了主。”

樓儀愣住。

他呆了片刻，又氣又惱，斥道：“窮鬼快滾！老子什么都不賣你！”

朱瑙卻悠然道：“我便說了，這事輪不到你做主。煩請回去給你們東家?guī)€話，問問他，這間鋪?zhàn)游迨畠摄y子賣不賣？”

樓儀還想罵人，卻在聽了這話后變得目瞪口呆。買店鋪？？這人莫不是個瘋子吧？！

“你你你……五十兩銀子，你見過這么多錢么你！”樓儀氣得都結(jié)巴了，“你知不知道我們東家是誰啊你？”

朱瑙攤手：“不論是誰，你們東家必定是不太會做生意的。既然如此，趁早把店面盤給我，便算我?guī)退粋€忙吧。再過段時日，怕是三十兩都賣不出手了?！?/br>
樓儀：“……”

他就沒見過這么瘋的瘋子，揮舞拳頭道：“滾滾滾！再不滾我真的報官了！”

朱瑙微微一笑：“記得轉(zhuǎn)告你們東家?！闭f罷不再多言，帶著程驚蟄轉(zhuǎn)身揚(yáng)長而去。

樓儀在他們背后狂翻白眼，翻得眼珠差點(diǎn)落不回來。還五十兩、三十兩？他就應(yīng)該把他們鋪?zhàn)拥馁~本甩在那瘋子臉上，讓他好好看看這間鋪?zhàn)右惶炷苜嵍嗌巽y子。只怕這瘋子一輩子都沒見過這么多錢！

56、第五十六章

幾天后,幾名男子從后門偷偷摸摸溜進(jìn)了高門大院中。

后花園里，一個豐腴的女子坐在椅子上，漫不經(jīng)心地擺弄著自己的手指：“你們帶了什么過來？”

為首的男子一揮手,后面的人便呈上來三個盒子。男子道：“這是閬州的商人為夫人準(zhǔn)備的禮物。夫人要看看么？”

女子懶洋洋道：“打開看看吧。”

男子便先打開了第一個盒子,里面裝的赫然是一對碧綠油亮的翡翠耳環(huán)。

當(dāng)綠光從盒子里冒出來的時候,原本坐姿慵懶的女子眼睛一亮，身上不由自主向前傾了傾,眼睛盯在那對成色極好的翡翠耳環(huán)上挪不開。

男子問道：“夫人喜歡么？”

女子強(qiáng)行收回自己的視線，道：“你們還帶了什么？”

男子便打開第二個首飾盒。盒子冒出來的依然是綠光，一只渾體通透、靈氣逼人的翡翠鐲子靜靜躺在盒子里，在日光的照耀下泛著渾厚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