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身的骨頭都被秦衡像削皮一樣，刮得干干凈凈，全然是新剝皮的玉蜀黎。他現(xiàn)在，想要如常地行動還是很難。

好在，這些都可以用時間來彌補，秦衡與他說，恢復(fù)過來后，只再補一月，便可如常。他已學(xué)會了等，等得時間也很長，現(xiàn)在這一月時間，不算的什么。

況且，這一月，千山可會一直陪著他的。

如剛學(xué)飛時不慎要跌入懸崖的幼鷹，在跌跌撞撞，墜入冰冷地面的前一秒忽然騰空飛起，這種喜悅難以言說。

附離看著他的背影，在他將要走出房門時道：“千山，與哥舒信說，讓他過來?！彼忌已鄣咨癫赊绒龋曇衾镆彩禽p松愉悅。

穆千山腳步微一停頓，點了點頭，走出房門。

未幾，有細(xì)碎的腳步聲，在房門前停住。

之后是輕聲的交談聲，附離順著那方向看去，門恰好被打開，哥舒信托著食盤，正慢悠悠地走進(jìn)來，食盤里面是一碗清粥和幾碟素菜。

哥舒信進(jìn)來，便在他床邊坐下，一手拿起粥，一手拿著金勺，要往附離嘴邊送。

“哎哎哎……你這干嘛！”

附離被他驚到，忙往后仰。

哥舒信手頓在半空，看他這嫌棄的樣子，故作無奈道：“你以為我愿意喂你么？你都躺了多少天了，不洗澡，讓人小姑娘來伺候也不怕熏到人家?！?/br>
“……”附離被他這強(qiáng)詞奪理說得噎住了，他明明聞著自己沒味道，要有，也只是藥味。再說，他家千山都抱著他睡一宿了，也沒聽人抱怨啊。

“總之，不要你來，我手又沒斷?！备诫x徑直接過碗，或者說，是搶過碗。

“這手勁兒還挺大的，秦衡把你真的治好了？”

哥舒信被他搶過去碗，第一反應(yīng)卻是笑了，笑得眼睛彎彎，如月牙。

“他沒跟你說？”

“秦大夫累得睡了一天一夜，剛醒?！备缡嫘盘裘?，“你們兩個在屋里，一直不出來，我都以為要給你準(zhǔn)備后事了。”

“……”

附離時常被他不遮攔的話給噎住，也只有哥舒信敢在他面前這么說話。一般，遇到這種時候，他都選擇沉默。

而某人卻不沉默，興致勃勃，“哎，我說可汗大人，您的棺材我都選得最好的楠木，邊兒都是金的。要不，就不退了，留著以后也能用……”

附離任他說了半晌，很快地就了些小菜，把粥喝完，便道：“把邊境的兵給撤了?！?/br>
“你都好了，還不撤么？”哥舒信回道，隨后，卻是斂了玩笑的神色，認(rèn)真問：““真不打算對雍國用兵了？現(xiàn)在，可是最好的時機(jī)?！?/br>
如今，雍國雖看似強(qiáng)盛，但實際上外強(qiáng)中干。國君沉迷仙道，不問政事，幾乎可是說個空架子，而其兩子，爭奪皇位，不同心，加之近來還未秋收，又有流民作亂，糧草供應(yīng)也應(yīng)不及。

哥舒信便是想到這許多因素，以及，為了威懾雍國，才下令在邊境布兵的。

而附離卻像是想也沒想，直道：“不打算?！?/br>
“為何？”

哥舒信雖也猜到一些，但還是有一絲不甘。

“這是他的故土，我不想讓他傷心。”附離說的干脆，也直白。

哥舒信聽這一句，知他已定了心意，不會再改，只開解地一笑。

“好罷，知你也是為了他。”他道，“而且，雖然現(xiàn)在雍國的皇帝是個廢物，但他那個小兒子可不是……”

哥舒信雖不常來雍國，與趙緒也只有幾面之緣，但他識人向來準(zhǔn)，只幾眼便已看出到底這兩兄弟誰是劉阿斗誰是孫仲謀了。

他將碗碟都收到食盤中，輕笑著，道：“你在這兒再躺幾天罷，我可不陪你了，這幾天都快被你弄得焦頭爛額了?！?/br>
“去哪兒？”附離也憋得氣悶，無奈不能下床，只能看他得瑟。

“去找我的小將軍……”

哥舒信聲音本就好聽，這一句又說得慢，聽的人如三月春風(fēng)拂過，恨不能立刻投身他的懷中。

而附離對他已習(xí)慣了，只吐出兩個字：“快滾。”

第七十九章危險的想法

長安城這些天過得不太安生，百姓們出門買個菜都人心惶惶地，看到熟人便聚在一起咬耳朵。

平日里京都的百姓們因處于天子腳下，治安向來就好，而近來，朝中連著出了不少大事兒，這首先牽動的就是京都的各方勢力。先是來訪的突厥可汗被圣上身前的紅人總管給用計害了，隨后突厥人聽了這消息，便在邊境布了兵，戰(zhàn)爭一觸即發(fā)。到后來，有老天保佑，那可汗竟挺過來了，兵也撤了。又傳出來了那個總管與東宮勾結(jié)之事，連來往的書信贓物什么的都在，讓人看得明明白白。

如今龍顏大怒，下令徹查結(jié)黨營私之事，又順著施南月查出不少與東宮來往的朝官及將領(lǐng)。

那些被牽連到的，罷官的罷官，編出的貶黜，個別個倒霉的，全家被斬，連著仆從都充軍流放……

京都的百姓雖對朝中的事兒一知半解的，但也在自個家關(guān)起門來時，都紛紛道這總管也真能來事兒，死都死了還拉了那么多人給他陪葬。

而施南月當(dāng)初只是為了報一己之仇，連帶著爬上高位，與東宮來往，打壓晉王府都是他為了膈應(yīng)穆千山而做的。當(dāng)報了仇后，他沒了想活的念頭兒，在自盡之前，也不管身后會留下什么。那些與東宮之前來往的那些書信都被隨意地放著，甚至，連引附離而來的那個小太監(jiān)都沒有吩咐他要把緊口風(fēng)。

死都要死了，還管那么多？他對太子牧匙，對任何人都沒什么感情，不過都是互相利用而已。

施南月沒想太多，殊不知，這么卻是大大地幫了趙緒。雖說他與太子爭了那么多年，但皇帝只道他們相處不太融洽，都想要自己坐的這把皇位，不知他們私底下已經(jīng)拉攏了大半朝臣。

未登基的皇子擅自拉攏臣下，這事兒要說基本每朝每代的皇子都做過，但沒一個敢放在明面上的，一被人揭發(fā)到了明面上，就是不被廢也決計得不了寵了。

出了這檔子事兒，情況最壞的就是太子。他本來不需要做太多，只要不出大岔子，就能登上皇位?？善w緒暗地里給他下的絆子太多，故意激他多做一些事，多做，不就是多錯……

東宮與朝臣及宮內(nèi)宦官總管過往過密，暗下勾結(jié)一事以迅雷之勢傳播，一時間，無論廟堂還是江湖都一片腥風(fēng)血雨。

皇帝摘了太子的監(jiān)國一職，也撤了他在朝中的官職，只說了一句，讓太子在東宮好好反省。

這一句話一出來，幾乎所有人都已明白了，這是要軟禁的意思。

大多數(shù)人就像墻頭草一樣，看見晉王之前失勢都上去添把火，不知三十年河?xùn)|三十年河西，沒有什么是自以為聰明便可以預(yù)料到的。

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