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營房里一直等到了月彎如鉤,該來的人依舊沒回來。他躺在鋼絲床上翻來覆去,只覺得最近好不容易才睡習(xí)慣了的這張床又開始硌得他背疼,回復(fù)郵件里的“沒找到”更是叫他心急如焚。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原本和他和平共處了許久的頭疼又開始發(fā)作起來,可如今他已經(jīng)知曉了這病痛的來源,岑路不在和它對抗,反倒是試圖走進(jìn)那一團(tuán)霧似的過往,可無論他如何回憶,卻再也想不起和顧邀明有關(guān)的其他記憶。他可以確定,他最后一次見到那位長輩,就是在那個大雨滂沱的夜晚。可當(dāng)初顧邀明進(jìn)門之后父親便帶人回了房間,至于他們在房間里談了什么。岑路不想也知道,多半是交代后事。顧邀明那樣的人,無依無靠,只身從邦國來到異國他鄉(xiāng),最后卻落得那樣的下場,最后僅剩的,也不過是一份禍國殃民的手稿。岑路記得來前線之前,在帝工大的資料室查詢到的蛛絲馬跡。血銀……爆炸……釋放能量……他努力地拼湊著少年時顧邀明說過的寥寥數(shù)語。關(guān)于顧邀明的研究記載十分稀少,可結(jié)合元老院從前發(fā)瘋似的尋找顧邀明的遺稿來看,岑路幾乎可以確定,顧邀明的研究與制造新型武器有關(guān)。可到底是什么樣的武器,能讓整個帝國高層不惜代價也要找出來。他們又是為了什么要作出這樣的武器。自己的父親,又到底將老友的遺稿藏在了哪里,身死之后托付給了誰。父親……漸漸地,記憶開始撕扯他的身體,腦袋里他人輕蔑的目光與岑柏被吊在房梁上微微搖晃的身影接連在他眼前閃過,岑路就快要分不清哪些是虛假哪些是真實。他像是快要溺死的人,本能地朝上空伸出雙手,可卻什么都抓不到。父親……你當(dāng)初答應(yīng)他的時候,可知道要付出怎樣的代價。心痛或是頭疼,岑路已經(jīng)分不清讓他喘不過氣來的罪魁禍?zhǔn)?。周浦深不在的那些日子里,他有無數(shù)次想過一了百了,就讓腦袋里那些嘈雜而尖銳的聲音淹沒他的理智,仿佛放逐自己到了彼岸,便再也不會有痛苦追上他了。可每每到最后,他卻依舊強(qiáng)撐著一口氣,勉強(qiáng)找回一絲理智,岑路不斷地告誡自己,這世上,他還在等著你。如果自己也瘋了,還有誰能制住那個小瘋子。岑路抽著冷氣,勉強(qiáng)從床上滾到了地上,他鉆進(jìn)那條薄薄的被子,讓周浦深的氣息包裹住自己的每一寸皮膚,仿佛如此就能讓他確定身在此岸似的。周浦深的氣息,周浦深的吻,周浦深炙熱的身軀。他是他風(fēng)中飄搖的燭火,是深海里搖曳的船帆,是他心臟上,一條褪不去的刻痕。這些天周浦深在忍耐,他又何嘗不是。當(dāng)周浦深推門進(jìn)來的時候,岑路正在用他的被子將自己裹成毛毛蟲。周浦深呆住了,有些尷尬地退后了兩步,咳了一聲。被子里的人絲毫沒有意識,依舊在情人的氣息里不斷掙動,岑路沉迷于此,連本尊越靠越近也沒發(fā)現(xiàn)。周浦深此刻的感覺就像是,自己為了考試打了一晚上的腹稿,等到見了監(jiān)考官才發(fā)現(xiàn),人家已經(jīng)給他把答案寫好了似的。他紅著臉咳嗽了一聲,敲了敲墻壁:“哥哥,我回來了?!?/br>作者有話說:下章糖糖糖!第93章章九十三私奔岑路緊繃了一天,猝不及防被久違的頭疼襲擊,又置身于令他心安的氣息之中,一時間放松下來,神志著實不太清晰。直到周浦深又叫了他一聲,岑路這才意識到人來了。男人絲毫沒有丟丑的意識,應(yīng)該說從小到大恃才傲物的岑公子就不知道丟人兩個字該怎么寫,才高自然無謂難現(xiàn)理想,愛人別離追回就行,哪怕是走大道寬闊上被鳥屎淋了一頭,岑路也覺得那是佛頭著糞,反正臭的也不是自己。人這一輩子,羞愧大多來自于難以啟齒的愿望,與外界強(qiáng)加的枷鎖。而岑路不同,他是個意志堅定的人,欲望這種東西,直面就好,無關(guān)他人評判。因而,他不能原諒逃避現(xiàn)實的周浦深。因而此刻,直面愿望的岑教授很是誠實地?fù)湎蛄四枪勺映寄合氲臍庀?,密密實實地撞進(jìn)了周浦深懷里,饒是后者身懷寬厚馬步穩(wěn)實也被他撞了個趔趄,懷里抱著個男人朝后退了兩步才站穩(wěn)。懷里的人跟只摸順了毛的小狐貍似的蹭他:“小深……”周浦深受寵若驚,他小心翼翼地將那具體溫稍高的軀體籠在兩臂之間,帶著他在褥子上坐下來,岑路更深更結(jié)實地朝他胸膛的深處靠過去,將臉整個埋在那股子熟悉的氣味里。對了,對了,總算是對了。沒有他,就好像一切都是錯的。岑路不敢去想,他在醫(yī)院的那張床上躺了到底有多久,更不敢想,他睜眼閉眼都是周浦深的那段日子,幼年時天使般的小男孩,小時候澄澈倔強(qiáng)的少年,長大后害羞木訥的青年。什么都是假的,記憶,人格,理想,他不知道他若是連周浦深都失去了,他還剩下什么。父親死后的人生就像是一條沒有盡頭的死路,周浦深是他在地獄里行走時偶爾出現(xiàn)的月亮。他伸手去想要抓住他們,激烈的掙扎扯斷了輸液的管子,冰涼的藥液流淌在他的手臂上,凍得他一個激靈,生生將他的綺夢打碎。聽護(hù)他的護(hù)士以為他睡著了,岑路聽見了他們半夜間的竊竊私語,那像是嘆息,又像是詛咒:“參加過‘涅槃’計劃的,這怕是最后一根獨(dú)苗。”他的運(yùn)氣太差,他不知道在將這具殘軀獻(xiàn)給責(zé)任之后,他還能剩下幾縷魂魄留給周浦深。岑路貼在對方胸口的手緊緊捏起,像是生怕他就此消失似地揪住了他的衣襟,男人的理智如他所愿地渙散了,他不管不顧地埋頭哽咽:“周浦深,我想你?!?/br>你知不知道,我想你啊。周浦深的心臟疼得像是裂開了,岑路在他的心上種下了一棵樹苗,他任由自己的狼子野心澆灌著那棵樹苗,不知不覺之間那棵小樹已經(jīng)在他的心上生出了四通八達(dá)的根系,岑路的眼淚像是扯著那些根的手,痛得他快要受不了。“我知道……我知道……”周浦深語無倫次道,可無論他如何收緊手臂也不能阻止?jié)褚庠谛乜诼印?/br>對不起……對不起……拋下了你。“我向你保證……向你保證……”周浦深想起了接下來要說的話,后面的字句突然就說不出口了。心里涌上一股難以言喻的悲哀。他能向岑路保證什么呢。“哥哥?!钡鹊綉牙锶祟澏兜谋臣菇K于平靜了一些,周浦深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