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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分多鐘李井柔才緩緩開口:“你說,你們一起整整十年了,那說明,我們想拆也是徒勞。拆不開了。”李井柔是非常典型的老北京,咋咋乎乎,嗓門驚人,然而此刻,她卻極力地保持著平靜,端著范兒。沒有想象中的大吵大鬧,沒有想象中的歇斯底里,謝蘭生的心頭一喜:“媽,您這意思是……”放棄了?不拆了?李井柔卻打斷了他:“謝蘭生,你現(xiàn)在名成利就了,也不在乎父母了,我們兩個管不了了。不,不如說,你從沒在乎父母過。所以呢,我跟你爸老兩口兒……只能自己想想辦法。”“……媽?”感覺氣氛不太對,謝蘭生有點兒慌。李井柔又自顧自地說下去:“我們就當沒你這個兒子,眼不見為凈。你們兩個不會分開,我們知道,不費勁了。你之前也說過不是?性取向是改變不了的。好,我們改變不了你,但我們可以改變自己。咱們斷絕母子關(guān)系,明天就去辦理手續(xù)。我們不見你,不想你,也自然是不會傷心了。我們以后自個兒過,再也不用cao心誰了。你那張姨沒兒沒女,小日子過得挺好,我們現(xiàn)在都羨慕她,一圈兒都羨慕她。養(yǎng)兒養(yǎng)女有什么好?除了cao心就是cao心。你也不是一直就有的,結(jié)婚之后,沒你之前,我跟你爸也挺好的,現(xiàn)在回去那個時候,沒什么的,就當我這36年瞎眼了、白過了吧?!?/br>頓頓,又張口,說著剜蘭生心的話:“哦,對了,這個房子是你買的,用不用我們搬走?騰出來?”“別……”李井柔又點點頭,模樣兒十分冷靜:“也對。到你離開去瀟湘前我們養(yǎng)了你21年多。這個房子就當還債了,我們兩個就當掙錢了。”她微笑著:“兩個人給你當保姆,一個月4000不算多吧?很厚道吧?21年……差不多是100萬塊。這個房子你四年前買過來時就是100萬,呵,正正好好,真是天意。至于吃的、穿的、用的,還有讀書的錢、玩兒的錢,就算了,我們兩個不要了?!?/br>謝蘭生被嚇著了,他又驚又怕,說:“媽!”李井柔的聲調(diào)變高:“別叫我‘媽’?。?!”謝蘭生又說,帶著哀求:“……媽!”李井柔尖聲說道:“我剛說了別叫我‘媽’?。?!你沒媽!?。 ?/br>說完她把桌子一推,椅子的四只腳在地磚上拖出尖利的聲音來,像某種動物的啼哭。李井柔轉(zhuǎn)身就走,步伐匆匆,毫不留戀,而謝蘭生的爸爸謝彬一向比較沉默寡言,此時只是看看兒子,半晌以后長長嘆氣,難掩憤怒以及失望,也跟上了李井柔。“媽!”謝蘭生不敢攔,遠遠地兒跟在后頭,直到李井柔跟謝彬走進臥室,重重關(guān)門。“媽……”謝蘭生用手擰門,發(fā)現(xiàn)木門被反鎖了。“……”想了想,他緩緩地跪在地磚上。一旁莘野愣了一下。他在美國出生長大,不大懂“跪”的文化,不過,僅是愣了一下,莘野便也一提褲子,想在他身邊陪著。“別?!敝x蘭生揚起下巴,急促地對莘野說,“你先走。別讓他們再看見你了?;鹕蠞灿?。我一個人更好解決?!?/br>莘野沉默了一會兒,終于點點頭,沒出聲,半蹲下來,用口型說:“當心自己。”謝蘭生也點了下頭,又說:“你趕緊走吧?!?/br>莘野知道自己留下對于溝通毫無助益,平生第一次感到無力。…………在莘野離開后,謝蘭生像一只被拋棄了的小獸,一聲兒一聲兒絕望地喊:“媽……媽……”過一會兒又叫:“爸……”在開始的一個小時,他不管怎么叫,房里頭都沒有回音。半小時后,李井柔終于回應他了,可說的話卻是:“別吵了?。?!讓人休息會兒行不行!??!”“……”謝蘭生閉嘴了。他知道會很難,可沒想到……他垂下頭、臊著眼,一滴眼淚落在地磚上,而后眼淚噼里啪啦,豆子似的,不住地往下掉,不一會兒,地磚上便有了一灘水。他伸手去抹,可越抹越多。越抹越多。房里,父母把電視打開了。電視里,一大群人吵吵鬧鬧,好像是在慶祝什么,可謝蘭生此時此刻卻只感到無比刺耳。到了晚上9點鐘時,因為門外沒聲音了,李井柔大概是以為謝蘭生早已經(jīng)離開,把門打開。她看見謝蘭生竟然跪在門外,吃了一驚,不過很快她就恢復淡然,繞過謝蘭生,去洗手間了。她這一趟走的頗久。謝蘭生還聽見樓下客廳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音,是李井柔在收拾碗筷。半小時后,李井柔又回到二樓,像沒看見謝蘭生似的,走進臥室,再次“砰”地一聲關(guān)上房門。就這樣,整個晚上,李井柔與謝彬夫妻進進出出房間數(shù)次,不過始終沒給蘭生一眼。11點半,臥室的燈滅了。謝蘭生沒偷懶坐下。他知道,李井柔和謝彬二人隨時可能再打開門。這樣一跪跪了一夜。膝蓋早已失去知覺,骨痛欲裂,像有千萬根針在扎他,又好像有千萬只蜜蜂正在叮咬他。如果實在是不行了,他就兩手扶住地磚,跪趴一會兒,緩解緩解膝蓋的壓力,再挺起背脊。他不想走,不想從長計議、徐徐為之。他總覺得,想讓爸媽見到他的真誠、他的決心,就只能是今天了。如果長期戰(zhàn)不好用,爸媽的心就會硬了,那時候再想來狠的效果肯定會打折扣。謝蘭生知道,此時正在受折磨的不止是自己。謝彬打鼾非常嚴重,可這一整晚,他都沒有聽到鼾聲,這說明謝彬一夜未眠。第二天的早上七點,李井柔把房門打開。她這回卻并未離開,而是冷靜地、甚至冷血地,居高臨下看著蘭生,淡淡地道:“走,去辦斷絕母子關(guān)系?!?/br>謝蘭生只直直跪著:“不……”李井柔的聲音變尖,情緒到了崩潰邊緣:“快走!別耽誤時間!??!”可謝蘭生是年輕男人,他不想起,只想跪著,李井柔與謝彬兩個六旬老人是沒辦法的,何況李井柔是一個女人。她拉了半天,謝蘭生卻紋絲不動,最后也放棄了,只冷冷道:“那你就跪著吧。等想通了咱們再去?!?/br>謝蘭生垂著頭,不說話。窗外晾著洗干凈的床單、被單,安寧悠閑,是普通人平平靜靜的生活,他們對生活的厭倦和依戀交錯糾纏,可這卻并不是謝蘭生想要的生活,他想要極致的愛情,一如過去的十年間他所得到和享受的。這一跪,是兩夜一天。謝蘭生沒吃飯、沒喝水、沒睡覺、沒休息。到最后,rou眼可見地不太行了。他滿臉疲憊、嘴唇干裂,垂著頭,不太動彈。第三天的早上六點,李井柔終于是受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