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月亮的倒影，一瞬間就明白了些。他覺得月亮美，那愛上他的人大概也會覺得。

大約半程后，謝蘭生怕莘野走累，伸手攬住對方脖子。他十指交叉，摟著莘野頸側(cè)，能感覺到溫熱的血淺淺隔著一層皮膚。莘野渾身僵了一下，腳下微頓，不自然地偏偏脖子，想甩掉怪異的感覺。

他就這樣一步步走。路很長，又好像很短。二人影子在夜色中細細長長、模糊不清，一切似乎都遠去了，只有天邊一輪明月幽幽地照著他們。

到了村口，鉆進車子，莘野一路開回市區(qū)并且徑直奔向醫(yī)院。

診斷結(jié)果是胃出血，急性胃粘膜損傷。醫(yī)生讓謝蘭生口含冰塊，再抱著冰袋，而后開了吊針和藥，給謝蘭生打上了，一邊打還一邊數(shù)落“喝喝喝！都啥樣了，就知道喝！再喝下去胃就完了！真不怕死??？！”謝蘭生只笑：“知道啦。”

點滴室里人并不多，謝蘭生有一張床躺。莘野坐在一旁椅子上，看他半晌，突然張口，問：“你這熊貓怎么回事？”

謝蘭生：“？？？”什么熊貓？

“為拍電影，命都不要了？”

謝蘭生笑：“哪有那么嚴重??？”

“你就這么糟踐自己。不就是想哭一哭嗎？干點什么不能哭？非當導(dǎo)演非拍電影？”

謝蘭生說；“那不一樣?！币驗槲淖只蛘弋嬅嫠故镜墓适侣錅I，是不一樣的。

莘野動作十分粗暴，把謝蘭生褲腿整了整，不想他凉著：“以后別再糟踐自己，聽見沒有。我下一次不會只看著，會插手的?！?/br>
“行行行，”謝蘭生服了，“我只見過導(dǎo)演管演員的，沒見過演員管導(dǎo)演的?！?/br>
“你這個人不管不行。”又吐血又進醫(yī)院，最后這些爛攤子還不是都要他來收拾，麻煩。

“行行行行行行，嗨?！敝x蘭生可不敢惹他，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

…………

再醒來時，謝蘭生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回到位于市內(nèi)的招待所了，天光大亮。招待所外有一棵樹，初夏陽光鋪灑下去，那片地上斑斑駁駁，像散落著很多金幣。

招待所的條件不好。謝蘭生跟莘野住一間，羅大經(jīng)和張繼先住一間，小紅和小綠住一間。招待所的一樓可以簡單洗澡——就是用盆澆，用毛巾擦，后頭有個封閉旱廁。

謝蘭生沒急著起來。他的胃還有點兒疼，于是仰面躺在床上想了想目前的處境。

場地終于是搞定了。等把全部拍完，他會剪掉拍攝地點比較特別的景致，只留一些大眾特點——他怕連累到盱眙村。他還打算自己刻章造出一封“介紹信”來，送給村長以防萬一，這樣，雖然他和盱眙村長知道自己沒介紹信，但萬一被人發(fā)現(xiàn)了，盱眙村長還可以說盱眙村被劇組騙了，撇清關(guān)系。謝蘭生是學(xué)導(dǎo)演的，有美術(shù)功底，自己刻章挺容易的。當然，謝蘭生認為被看出來的可能極低——全中國有100萬個村，光從的畫面上電影局是辨不出的，他自己不說，村長不說，盱眙農(nóng)民又不知道拍攝里的門門道道。

不過現(xiàn)在，另一個問題來了。

錢。

“地下電影”還真是一個問題接一個問題，各種問題層出不窮，就沒有個消停時候，他作為導(dǎo)演總有愁的，不是在愁這個就是在愁那個。

之前弄的25萬投資正正好好就是底線，一分錢都不能少了，否則膠片沖不出來?？芍叭f萬沒想到，請羅大經(jīng)就多花了2000，搞定片場又多花了800，加上白去兩河那趟，里外里的都2920了，這么快就出了一個大窟窿，每一步都多花了錢。

他上哪把2920給補上？

管爸媽借是沒戲了，他爸媽都反對這個，而所有的親戚朋友都已經(jīng)被問過一圈了。

再說了，最近兩年物價飛漲，去年一年飆升了40%，25萬元還能不能拍得下來都不好說了。

謝蘭生抱著小被子，很愁。

趟到九點肚子餓了，他終于是翻身起來，踩到地上腳丫一疼，這才發(fā)現(xiàn)磨出個泡。他想了想，趿拉著鞋到大門口，管老板娘要了根針，回來把針給燒紅了，捧住白皙的腳丫子，仔細瞅著，挑破水泡，擠了擠，又點了根煙，把煙灰給彈在泡上，封住傷口，防止感染，無所謂地想去買飯了。

他一出房間，便見小紅雙目呆滯地走過去，好像在懷疑人生。

“小紅！”謝蘭生叫了一聲兒，看著她，奇怪地問，“怎么了？”

小紅說：“影帝鉆石掉茅坑了?！?/br>
謝蘭生：“……”

哈？？

小紅開始努力解釋：“莘大影帝上旱廁時，左邊袖子上的……袖扣，是叫這個名兒嗎，一下子就掉進去了。他回來后我發(fā)現(xiàn)了，一問，他說東西掉茅坑了，不要了，隨它了。我問他要幾個錢，影帝說，一對好像是10000美元?！?/br>
謝蘭生倒抽口氣：5萬多，說不要就不要了。

謝蘭生也懷疑人生，傻呆呆地買了rou包，又傻呆呆地回了房間。

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1991年，有好些人掙到錢了——他們家里放著好幾萬塊，甚至藏著金條金磚，但一扣子好幾萬元還掉茅坑就不要了的謝蘭生頭回聽說。

他推開門，發(fā)現(xiàn)莘野已經(jīng)回來了。謝蘭生的大腦當中躥出來了一個主意，然而實在不好意思說，時不時地看看莘野，猶豫不決，舉棋不定。

莘野自然也發(fā)現(xiàn)了，等了會兒，見謝蘭生不敢開口，轉(zhuǎn)過眸，問：“干什么，欲言又止的，有話就說有屁就放?！?/br>
“呃，”被莘野這樣逼問，謝蘭生手摳摳下巴，抬起眼睛，豁出去了，問，“莘野啊，小紅說，你的鉆石掉茅坑了，值10000美元，50000人民幣，你說不要就不要了。”

莘野語氣散漫：“嗯?！盝acob&Co的Cufflinks，他繼父送他的東西。1965年以后，跨族通婚持續(xù)增加，美國人對“親生血緣”不若亞洲這樣重視，在一起就是一家人，況且他的繼父并無其他子女。

謝蘭生又確認著問：“50000人民幣也好多了，真……說不要就不要了？”

“嗯。”廢話，都掉茅坑了，還能要嗎？

莘野估計謝蘭生是想要向他借一筆錢。他知道，因為買紅塔山、茅臺酒，現(xiàn)在劇組預(yù)算不夠了，怎么也要再湊幾千。

想想也是，謝蘭生跟前面兩位投資人都說過總額是25萬元，不能引入新投資人，因為這必定會削弱舊投資人的份額，因此，謝蘭生也只能借了。

他沒吭聲，想聽聽謝蘭生打算如何開口借，也算觀察大熊貓的一部分。

“那……那……”謝蘭生挺不好意思，然而還是努力說出來了，“莘野，如果……我把鉆石給撈出來，再洗干凈了……我用肥皂搓，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