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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被停在路邊,即便系著安全帶,唐逸榮也還是忍不住朝前栽了一下,他抬頭看向傅黎光,才看到傅黎光抿著唇,一臉不悅的樣子。傅黎光說不清楚自己為什么會這么生氣,唐逸榮說得并沒有什么錯,他對不起他,心甘情愿跑去救他,為他受傷也甘之如飴。傅黎光沒有架著刀逼迫唐逸榮來救他,更沒有逼迫唐逸榮低頭挽回,但傅黎光就是覺得不爽,非常不爽。這種不爽好像不是由今天才開始,卻好像是從今天,從唐逸榮開始卑微地、甚至無欲無求地同他說一些剜心刺骨的話的時候,才突然爆發(fā)出來。“唐逸榮。”傅黎光喊他。唐逸榮連忙應了一聲,關切不已地問他:“你怎么了?”“我特別不喜歡你這個樣子。你知道嗎?”傅黎光把頭埋在方向盤上,低聲問。唐逸榮一時間沒理解傅黎光說這話是什么意思,于是他沒有說話。傅黎光抬起頭,瞪著眼睛看向唐逸榮,他眼睛里有責怪、埋怨、痛恨,也有一點茫然和委屈。“我很討厭你扮著苦情來低三下四地求我,我既討厭你這副模樣,也討厭去想你為什么會是這副模樣。你這樣,跟大街上任何一個三十來歲的人一樣,讓我看著特煩特沒勁你知道嗎?”唐逸榮還是愣著,只是嘴微微張開,像是想給自己辯解,又無從開口。“你知道我二十歲的時候為什么會喜歡你嗎?因為你長得帥?因為你會得多?因為你教書育人有一套嗎?都不是。因為我喜歡你看誰都矮三分那股牛逼勁兒,我看到你那個覺得你自己才是天下第一其他人都是狗屁的樣子就爽。那時候你在我心里就是天下第一,雖然你現(xiàn)在不是了,但我看到你這個鬼樣子,我就咬牙切齒,我煩死你了,你懂嗎?”第58章以傅黎光的眼光來看二十四歲的唐逸榮,他清瘦又清高。二十四歲的人了,不論是臉上還是氣質里,都還夾雜著不合時宜的那股傲氣。傅黎光不會洗衣服,他要看不順眼,傅黎光不好好教學生,他也要看不順眼,傅黎光偷個懶,他還是要看不順眼。傅黎光時常懷疑世界上究竟有沒有他能看順眼的事情。傅黎光并不是那種“全世界只有你敢這么對本少爺,本少爺記住你了”的夸張性格,他只是好奇,好奇為什么會有唐逸榮這樣的人,唐逸榮又為什么要這么拽。后來他發(fā)現(xiàn)唐逸榮的確是很厲害,他的瞧不起師出有名,旁人敢怒不敢言,連傅黎光也覺得既然他這么厲害,也不是不能忍忍他。他想起初遇唐逸榮時,唐逸榮站在窄小昏暗的衛(wèi)生間洗臉池前洗衣服,冷冷的一眼瞥過來,鼻尖和下頜都挺翹著,傲氣不可摧。那場景傅黎光永生難忘。所以傅黎光想到那樣的唐逸榮,轉頭再看到如今這樣縮手縮腳的唐逸榮,感到一陣怒從心起。唐逸榮以為自己卑躬屈膝就能讓傅黎光滿意,但反倒激起傅黎光更深的憤恨。傅黎光懷疑自己的眼光。以往,就算已經(jīng)知道唐逸榮是個自私鬼,是個爛人,但唐逸榮永遠強大自信,永遠堅不可摧,會讓傅黎光佩服他。既佩服他皮厚如城墻,心理素質絕佳,也佩服他的確是個高人。但唐逸榮現(xiàn)在自己放逐自己,帶著卑微乞求似的態(tài)度,會讓傅黎光覺得過去十年都看走眼了。唐逸榮不再是他自己了。唐逸榮還在消化傅黎光方才那通話。他低著頭勾著下巴,嘴唇抿成一條線,像個做錯事被老師批評的學生。唐逸榮一直確信,十年前的傅黎光一定是非常非常愛他的。如果沒有這個信心,十年后他也不敢肆無忌憚地上前倒追。但傅黎光喜歡他什么,他一直都不知道。他只知道傅黎光看向他的眼神既羞怯又歡喜,像炸開的煙花,像春天里滿山盛放的花骨朵。如今他知道了,原來傅黎光喜歡的是那樣的他。唐逸榮的手肘撐在車窗上,捂住了臉。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原來是這樣的意思。唐逸榮在這一刻忽然明白了古人詩文里那些文縐縐,又難以直言的心緒。車窗外是挺拔的行道樹,投下大片陰影,灌木叢修剪得精致整齊,整座城市井然有序地運行著。十年前唐逸榮走在那樣的街上,也曾憤憤懷疑過不滿過,為什么有的人可以過這樣的生活,而他只能那樣舉步維艱。十年后他成為整個城市里那1%的屈指可數(shù)的精英人士,他心頭卻依然空空蕩蕩。人心欲壑難填,而他總在錯誤的時間做出錯誤的決定。唐逸榮不知道自己怎么會在傅黎光面前哭得這么難看。父親去世以后唐逸榮沒有再流過眼淚,唯二的兩次都在傅黎光面前——傅黎光總能讓他隱藏在面具后的自己無處遁形。“其實我很自卑,真的很自卑,你被我表現(xiàn)出來的樣子騙了。”唐逸榮說。他聲音哽咽,傅黎光從紙盒里給他抽了幾張紙巾。唐逸榮接了過去按在眼睛上,紙巾很快就被淚水打濕,浸透成小小一個紙團。“我說我后悔了,是真的后悔了,我也知道我很無恥。但是小黎,很多次我從夢中醒來,或是加班到深夜,一個人站在辦公室朝外邊看,都會覺得我是這么可憐的一個孤家寡人。我也覺得我自己可憐又可恨?!?/br>傅黎光又給他遞了幾張紙巾。“你拒絕我,我能明白,換成是我我也要拒絕的。但我又很怕,我不敢放手,如果說我有什么時刻既覺得懊悔,又真正為自己活過,那就是跟你在一起的那幾個月。你不敢相信吧,我也不敢相信。如果我放手了,那就好像我一輩子都在蠅營狗茍,太可悲了,我已經(jīng)夠可悲了。”唐逸榮的眼淚越流越多,傅黎光終于忍不住說:“你不要哭了。”唐逸榮這才勉強止住淚水,他把紙巾蓋在臉上,啞聲道:“我很沒用,是吧,怎么這么沒出息?!?/br>“也不是,我也哭過,從你jiejie家里出來,在山路上,哭得比你還慘?!备道韫庹f。唐逸榮下意識就想說抱歉,但又想到傅黎光方才說過的話,硬生生把那句道歉憋回肚子里。傅黎光也只是想安慰他一句,并不想聽到他的什么道歉,說完以后,他覺得車里氣氛很是尷尬,于是拿出手機給小吳撥通了電話。“是我,你找個人去我家樓下把唐逸榮的車拖走洗一遍,里邊的東西也拆了換套新的?!?/br>打完電話以后唐逸榮的情緒已經(jīng)沒那么崩潰了,傅黎光再次發(fā)動了車子,說:“現(xiàn)在可以去買手機了吧。”開著車走在路上,唐逸榮情緒穩(wěn)定了許多,他回過神來,似乎也覺得不可思議,像是詢問又像是自言自語,說:“真奇怪,剛才我怎么會哭呢?”“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