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水稻的田間,原曉伸出手，一邊走,一邊任由水稻的尖角在他的手指尖流連而過。

“對了，你說找我有話要說,有什么事情?。俊痹瓡曰仡^問。

他回頭時，夕陽正好將他的臉龐打成了逆光,他的五官被逆光過來的線柔和,白色襯衫增加的效果，讓他看上去非常年輕又純粹，如畫卷一般。

程鋒不覺有些呆了。

“程鋒？”原曉追喊道。

“哦?！背啼h眨了眨眼睛,終于回過神來,“嗯……是那個……”

“程鋒哥！等等我呀！”

程鋒剛要說話,一個極其不協(xié)調(diào)的聲音忽然從他們來時的田壟上面響起，被打斷的程鋒極不高興地回頭,只見孟修陽穿著一件和原曉如出一轍的白襯衫，跌跌撞撞地跑過來。

蹙起眉頭，如果讓程鋒評價的話,他覺得孟修陽侮辱了這件襯衫。

孟修陽：“程鋒哥，你出來散步，怎么也不叫上我？”

程鋒簡直是莫名其妙：“我為什么要叫上你？”

孟修陽已經(jīng)跑到了他的面前,被他這句話一刺，有些羞惱地低下了頭。

程鋒冷漠地看著他，不知道他有些什么幺蛾子要搞。

“程鋒哥，今天的夕陽好美啊?！泵闲揸栍终f。

“……你究竟想干什么？”程鋒皺起眉頭。

“我有話……想對你說。”孟修陽捏住自己的襯衫的下擺，眼睛委屈地皺著，好像要哭出來那樣。

“但是我一點都不想聽?！背啼h漠然。

“但我一定要說！”孟修陽崩潰般地吼出來，然后他看了一眼程鋒身后的原曉，忽然道：“原曉哥，你能離開一下嗎？”

原曉從孟修陽跑過來的時候，就已經(jīng)呈現(xiàn)一種呆滯的狀態(tài)。

此刻被孟修陽點到名，他才恍然地往后一步，剛準(zhǔn)備逃開，程鋒卻也轉(zhuǎn)過了頭來。

他的眉心深深鎖著，目光不像平時那么柔和，他看了原曉一眼，以原曉對程鋒的了解，他認(rèn)為，這是在告訴他不要走。

程鋒：“無論你說什么，我都不可能同意?！?/br>
原曉茫然看著程鋒——什么叫無論他說什么都不可能同意，程鋒已經(jīng)知道他要說什么了嗎？

孟修陽：“那……那我也不管了，無論原曉哥在不在，我都要說！”

程鋒：“你閉……”

孟修陽：“程鋒哥，我喜歡你，你能做我的男朋友嗎？”

！??！

男朋友，程鋒，做他的男朋友？？？

原曉大腦里好像有蘑菇云升起來了。

孟修陽在說什么？他喜歡男孩子？但當(dāng)年不是……被抓到和女孩子接吻才會……

原曉腳下像生了根，他感覺自己的心臟狂跳起來，他看向程鋒的背影，一如既往的寬闊，但這一刻，程鋒好像離他很遠(yuǎn)。

程鋒……會怎么回答？

“我說了?！背啼h漠然道，聲調(diào)沒有起伏，“無論你說什么，我都不會同意——非要這樣彼此撕破臉皮么？”

“可是為什么！”孟修陽的眼淚奪眶而出，眼睛和鼻子一起紅了，看上去楚楚可憐，“可是為什么呢？”

程鋒：“因為我有喜歡的人了。”

剎那間，原曉好像憑空聽見了遠(yuǎn)處田野又降下了一道雷，咔嚓一聲，劈開，發(fā)出巨大的聲響。

他的手和腳徹底僵住了，然后開始發(fā)冷。

程鋒……有喜歡的人了？

孟修陽沒有想到是這個答案，又或者他想到了，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他用一種非常奇怪的跑步姿勢，從來時的路跑了回去。

程鋒面無表情地轉(zhuǎn)過身，卻看見原曉整個人都僵硬在田埂上，一動不動。

“……你怎么了？”擔(dān)憂地走向原曉，但后者卻迅速地退后了一步。

兩個人之間隔著一步之遙，然而，這一步之遙，卻像是永遠(yuǎn)都無法跨越的鴻溝。

片刻后，原曉一言不發(fā)，轉(zhuǎn)身疾步往更遠(yuǎn)處走去。

·

“你……你說你有喜歡的人了？那是……什么樣的？”

走了不知道多久，原曉終于累了，他停在一片沒被開發(fā)的荒草地，踢開草叢中一塊不知道哪兒來的碎石頭，喘著氣問。

聽到他這么問，程鋒停住了腳步。

原曉走了一段，忽然發(fā)現(xiàn)身后沒有聲音，停下來，程鋒隔他有些遠(yuǎn)，表情有些奇怪。

“怎……怎么了？”原曉心情很低落，他沒有動，停在原地，低下頭。

程鋒向他走過來，走到兩個人還隔著僅兩步距離的位置，停下，看向他。

“你非要我現(xiàn)在在這里說么？”程鋒冷淡地問。

“當(dāng)然……如果你不介意的話?！痹瓡匝劬邹D(zhuǎn)，說了句違心的話。

不想。一點都不想。

他不想程鋒告訴他，他究竟喜歡著誰，如果不說的話，就是沒有發(fā)生，如果不說的話，就是沒有。

這種想法是多么天真……

他們都是成年人了，程鋒沒有喜歡的人，這怎么可能。

“你非要我在這里說么？”程鋒又問了一遍，他的氣息有些亂，像是在忍耐什么。

“……嗯?！痹瓡渣c頭。

“我什么都沒有準(zhǔn)備！”爆發(fā)一般的，程鋒吼了一聲。

原曉被他的聲音嚇到，抬起頭來，無措地看著他。

那一句發(fā)泄情緒的聲音之后，程鋒似乎又恢復(fù)了平靜，他靜靜地看著原曉的眸子，表情十分認(rèn)真。

“既然是你問的，那你就給我聽好了?！背啼h說。

原曉木木點頭，只覺得嘴巴有些發(fā)苦。

程鋒：“我喜歡的人，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人?！?/br>
程鋒：“他長得最可愛，笑起來的時候最好看，唱歌世界上最好聽，也很有才華?！?/br>
程鋒：“他是這個世界上最聰明和最傻的人，最聰明是因為他永遠(yuǎn)都有辦法，最傻……是因為他太溫柔，總是為別人著想，所以自己，就放在最后一位?！?/br>
別說了。

原曉在心里喊著。

嘴里面的苦味越來越重，好像他才剛喝下去一碗中藥之后又連著吃了三根苦瓜，苦得發(fā)酸，漲得心臟很痛。

如果這世界上，真的有那么好的人，原曉想，那么自己也一定會喜歡上他的。

那個人聽上去就像是天邊最閃耀璀璨的星辰。

和他相比，孟修陽也好，自己也罷……都不過是魚目混珠里面那顆渾濁不堪，不應(yīng)入目的魚目。

苦味流淌到心中變成利刃，把原曉的心臟剖開，汩汩流血，止不住的疼痛。

他像溺水的人那樣，大口大口喘氣。

“那個人……是你在A國認(rèn)識的嗎？”

片刻后，原曉輕聲問，強忍住自己眼眶里面的淚水。

野草隨風(fēng)劃過他小腿裸露的皮膚，一陣帶著痛的癢。

他忽然想起了那天程鋒在他家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