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遠處林間是一片薄霧，然而興許是木靈躲在盤根錯節(jié)之間吐出一個又一個的泡泡?？上蛐袢缃袷裁炊伎床灰?，與常人無異，因為玉玦和白淵都暫時寄宿在戚柒那兒。

沈旭收回目光，一步一腳印地往山下走。等繞過林子下到山道上，一抬眸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他的眼簾，正站在他的馬側(cè)，牽著自己的馬等他。

戚柒大約是感受到了對方灼灼的目光，又或是聽到身后有腳步聲傳來，心有所感似地抬起頭來。

他沒等沈旭問話，先開口說道：“祭拜完我娘后，我去沈家找過你，他們說你出門了，鋪子里也沒人，我猜想你可以過來看令尊令堂了?！?/br>
“剛來？”沈旭將食盒系到馬臀前，問道。

戚柒搖了搖頭，但見沈旭沒轉(zhuǎn)過頭來，又補充道：“不，來了有一陣兒。”

“那怎么不上來？”

“我想有些事情你會希望單獨和他們談?wù)??！?/br>
沈旭感激他不作追問，微微一笑，問：“你不會想要知道我和爹娘他們都說些什么嗎？會不會是在說你的事兒？”

戚柒與他一塊兒牽著馬走著，被他這般問道，忍不住糾結(jié)了好一會兒，才將目光又轉(zhuǎn)向了他：“會想的。你會與他們說什么關(guān)于我的事情嗎？”

沈旭見他臉上雖沒有什么特別明顯的表情，但那一雙眼睛亮晶晶的，顯然對他的回答抱有期待。戚柒畢竟帶著固魂陣生活了十七年多，如今饒是固魂陣被解，許多習慣早已養(yǎng)成，比如他仍舊比較冷靜自持；臉上的神情也不豐富；倘若無人追問，壓根就不會滔滔不絕地說出內(nèi)心的想法。

幸好沈旭與別個不同，戚柒在他的面前，多少更柔軟一些。也幸好只有他知道這獨一份的殊榮，不然他在戚柒面前可就不是最特別的了！

戚柒不知道沈旭心里已經(jīng)走馬燈了，見他老久沒有開口，不明所以地伸手去勾了勾對方的掌心。他不惹沈旭還好，這如今都送到嘴邊了，豈能讓他一無所獲地走？！沈旭在對方把手抽回之際，一把將對方的手握住。

“我跟爹娘他們交代，自從你固魂陣解了，變得更善解人意了，平日里連游意閣的事情也不忙活，倒樂意為我/cao碎了那顆玲瓏心，著實是我沈家的賢內(nèi)助。我也是苦惱，還問了爹娘，不知千金做聘禮好呢，還是西海來的幽珠好?！?/br>
“男子不嫁人?！逼萜馄沉怂谎?，心知他不過是開個玩笑，也不氣惱?！暗我忾w不介意多養(yǎng)一個你?！?/br>
沈旭大笑：“那可不成，我要是入贅游意閣，黃鼠狼該每天都被我氣得掉頭發(fā)了！”他一面笑著，一面卻將戚柒的手抓得更緊。

這山道上一個旁人也沒有，只有他們兩人，一條路又長又短，幸與相伴。

***

墓前的香才剛?cè)急M，新的香又被插進泥土之中。墓前好似還有酒香，地上燒完的紙錢沾上了露水，有些飄遠了，但大部分的都還留在墓前，想來拜祭之人前腳剛走。一壺茶被放到青魚的墓碑前，壺蓋被掀開一小角，好讓茶香更好地透出來。

那是一壺上好的碧螺春，是春分剛摘的新茶。

來祭拜的人給自己沏上一杯茶，把剩下的都留給他。慕顏青一言不發(fā)，站在青魚墓前，一口一口地抿著茶。

那墓碑是她請人刻的，刻的時候她才驚覺，青魚姓什么，本名叫什么，她都一概不知。他也許就叫青魚，也許還有別的名字。

但這好似也沒有那么重要，在她心里，他便是青魚，青魚便是他。再不會有第二個青魚了。

慕顏青因奪舍而受到反噬，她知道她的靈魂和枕鳶的身體一同被快馬加鞭地送回游意閣，黃鼠狼差點都以為她要死了。她本來也以為她會死的，會去看看青魚去往的地方。誰料到她仍舊還活著，只是魂魄受了傷，壽數(shù)自然也不會長，夜里總是容易夢魘。

每每夢魘，回到青魚死去的那一刻，她總?cè)滩蛔査?，你是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我的真容的？

可她真正想要問的，是——你為何不早早告訴我呢？

她見到太多被媚術(shù)蠱惑的常人，對于那些迷戀的目光總是不堪其擾。她曾經(jīng)有想過，除卻師父和師弟，可還有另外一人長了心，不被那些媚術(shù)所蒙蔽，看到真正的她？她終究是找到那么一個人，可她卻沒能對這個孩子再好一點。

哪怕他們之間其實沒有可能，她也愿意對他更寵溺一些，更贊賞一些。

慕顏青看見遠處田埂上有農(nóng)婦給丈夫送午飯，他們二人一相識便忍不住發(fā)笑，惹得她眼角有些發(fā)酸?？伤幌肟蘖?，擔心眼淚會將那祛疤膏沖掉。那祛疤膏只有一小盒，很快就要用完的。

茶杯見了底，她蹲下/身來，將那壺還溫熱著的碧螺春盡數(shù)澆到青魚墳前。

“今日我就不帶酒了，你酒量不好，還是喝點熱茶舒服?！彼吐曕??！坝我忾w接了委托，戚師弟走不開，這回只能我去了。那委托在兆陽，那地方你隨沈旭他們也曾去過，一來一回大概個把月吧?！?/br>
她將倒干凈的茶壺收好，站起身來，在青魚的墓碑上放上一朵開得正盛的玉蘭：“回來我再來看你?！?/br>
清風襲來，香氣還是漫了開去，與燃香的味道糾纏在了一起。

第69章【番外】

春雷劃過深邃的夜空，轟鳴聲大得仿佛要震醒九重天上的隱沒的神明。閃電將烏云撕出一道口子來，原本還淅淅瀝瀝的微雨頃刻便被倒豆子般大的雨珠代替。那傾盆大雨打在庭院的石階上、飛檐上、芭蕉上，倒是組成了一曲樂聲。

蟲鳴間歇，鶯聲睡去，天地間唯余雨聲。

若是耳力好上百倍的，也許還能辨別出隱藏在其中的喘息。

戚柒聽到了外頭噼里啪啦下雨的聲音，帶著潮意的晚風從窗戶的縫隙間溜了進來，輕輕地吹在他裸露在外的皮膚上。戚柒打了個冷顫，原本早已染上桃色的后背微微一顫，一個結(jié)實的胸膛便識趣地靠了上來。

“還冷嗎？”對方的唇貼在自己的后頸，想給那片還沒染上殷紅的肌膚印上幾朵桃花。

戚柒雙手撐在床上，被逼得雙眼緊閉，仰起臉來難耐地哼了兩聲。他不叫則已，一叫更像是在示弱似地，反倒激起了沈旭想要再多欺負他的壞心思。

他哪里還會覺得冷了，那雙手緊緊地箍在自己腰際，而他身后更是涌來一陣一陣的熱浪，把他那些還想喊著冷而逃跑的小心思們?nèi)既诨谀X海之中。

“沈旭……”

沈旭抬起頭來，見他紅著一雙眼睛轉(zhuǎn)過臉來哀求似地望向他，眼波粼粼，眼角還滲出了淚來，除了可愛，他心里頭再蹦不出第二個詞了。戚柒在床上什么話都不會說，除了偶爾忍不住地悶哼兩聲，最多就會叫他的名字。一旦他叫出自己的名字，就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