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蕩的樓梯間里帶上了回聲，晃晃蕩蕩，時(shí)光都變得散漫柔長。

姜衢仰著脖子，精瘦的肩頸線條露出來，少年突出的喉結(jié)順著呼吸輕微收縮，陸淮盯了很久，輕輕靠近了一些。

距離太近了。

陸淮的嘴唇快要碰到姜衢的下巴，他聞到了姜衢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混著薰衣草和青藤的香氣。

讓他心安。

姜衢也感覺到陸淮的氣息，下意識低頭，嘴唇上飛快擦過一絲很輕薄的觸感。

是鼻尖，還是陸淮的嘴唇？

他心跳的太快，耳廓一圈都泛上緋色，瞪大了眼睛看陸淮。

陸淮看著他眼睛，隨后用手指擦了擦鼻尖：“怎么了？”

“……”姜衢松了口氣，還好，沒親到，沒親到。

他脖子縮回來，倉促地垂下眼睫。

清空了亂七八糟的思緒以后，他認(rèn)真看著陸淮：“我就是想和你說，這些都沒事的，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真的，你很好，而且你不是一個(gè)人，我還在呢，誰他媽以后再敢傳你謠言，我見一個(gè)打一個(gè)……”

陸淮舌尖抵著后槽牙，在姜衢打打殺殺的背景音里突然開口，聲音里有很正經(jīng)的警告。

“姜衢，我很狡猾，你要小心?！?/br>
“??？”姜衢愣怔了片刻，抬頭看他，“什么意思？”

“沒什么。”陸淮輕聲說。

他們沉默了很久，期間就是互相看著對方的臉，一會兒挪開視線，一會兒又看回去。

“你別蹲著，腿酸。”姜衢推著陸淮動。

等他倆并肩的時(shí)候，他又安慰般的，試探著伸手去勾陸淮后背，勾住以后哄小孩兒一樣拍了兩下，小聲道：“跟你說個(gè)事兒，我也是單親，我爸媽離婚了，在我小學(xué)的時(shí)候，不過他倆離的挺自然，你情我愿，還合伙一起騙我，說是工作調(diào)動，要去外地上班，過年才回家?！?/br>
姜衢說著說著就往后倒，也不管樓梯臟，腰壓著一階，手肘墊著一階，沖陸淮眨了眨眼睛：“我其實(shí)知道，不過還是陪他們演戲演到初中畢業(yè)，”他腦海里還有畫面，笑著說，“他倆那演技是真的爛，也就是我和我姥姥給面子，懶得拆穿。”

“他們覺得騙著我好，那就騙著唄?！彼讣庠趲е郴业臉翘莅枷萆习戳税矗拔彝υ敢馑麄冸x婚的，人生還那么長，去和喜歡的人過吧。”

陸淮跟他一塊兒靠在樓梯上，看天空慢慢被夜色擦黑，紅霞和白云摻進(jìn)暗淡。

姜衢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側(cè)過身子問陸淮：“對了，你知不知道我姥姥為什么非不讓我上網(wǎng)？”

陸淮也偏過頭，和他肩頭相抵，眼睛里落進(jìn)細(xì)碎的光，明亮了許多：“為什么？”

姜衢高深莫測地勾了會兒嘴角，然后道：“因?yàn)椤野謰屖蔷W(wǎng)戀。”他說完自己先大聲笑出來了，“牛逼吧，我爸千里追妻，追到南城來的，聽說我姥姥當(dāng)年臉都?xì)饩G了，鐵衣架抽了我爸一頓，死活不讓他進(jìn)家門，還把我媽關(guān)在家里，結(jié)果，我媽沒幾天就翻窗出去和我爸私奔了?！?/br>
陸淮淺淺笑了：“后來呢？”

“我姥姥是什么人，她那身手不是鬧著玩的，”姜衢笑的眼睛彎起來，“我媽還沒跑兩條巷子就被我姥姥抓回家了，太慘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br>
后來的故事，姜衢也不清楚了，他姥姥怎么松的口，他爸媽后來又為什么離婚，都無從得知，但唯一清楚的是，他姥姥打死都不讓自己上網(wǎng)，聲稱：“不能走上你媽的老路?！?/br>
雖然姜衢每次聽，都覺得他姥姥在說臟話。

“我現(xiàn)在不用被殺人滅口了吧，我也有秘密在你手里，你可以直接用我的秘密威脅我?！彼碴懟吹募?，“網(wǎng)上說安慰人最好的方式就比慘，你看我人是不是很好?！?/br>
“是啊，你太好了。”

半晌，陸淮笑著起身，沖他伸手，“走了，回家?！?/br>
不愧他搜腸刮肚說了這么多，姜衢樂嘻嘻拽了陸淮的手起來，衣服也不拍，就繼續(xù)勾陸淮脖子：“你還以為你有對象，開學(xué)那天那么緊張，心想你是不是異地戀，著急安撫女朋友的情緒，沒想到你喜歡男的！”

“那是我媽?！标懟凑f。

“？？？”姜衢問，“你管你媽叫一個(gè)美麗女人？”

陸淮：“她喜歡這種備注，感覺很文藝，比如。”

“……”什么鬼。

姜衢和他走了一段，在小攤門口停下腳步，用手肘拐他：“吃臭豆腐嗎？”

沒想到陸淮卻很快皺了眉。

“你不喜歡吃臭豆腐？”姜衢看他，試探道，“你不會是聞都不能聞吧？”

陸淮搡他的背往前走，姜衢就不肯動了，非站在小攤后頭排隊(duì)。

“不是吧！”姜衢笑的不行，“你真的怕這個(gè)？”他又確定了一下，“嘖，太沒口福了，這么好吃的東西吃不到，簡直喪失人生一大樂趣?！?/br>
陸淮背對著小吃攤，姜衢逗他，非把他推過來沖著出風(fēng)口：“學(xué)神，你是不是以為臭豆腐都是用——”

他的嘴被陸淮捂住了。

“唔唔唔……”他在陸淮掌心里說話。

前面排隊(duì)的幾個(gè)小姑娘都在偷笑，陸淮只能摟著他的脖子帶走。

“你怎么說不過就捂人嘴呢！”

陸淮和他穿過馬路：“明天抄必修一Unit1-3的單詞，下午放學(xué)前給我?！?/br>
“什么鬼？！你這是公報(bào)私仇！”姜衢踹他的小腿，“給爺死！”

陸淮抓著他肩膀笑：“再鬧抄到Unit6，我去和蘇老師說?！?/br>
“我殺了你信不信?。?！”

少年意氣張揚(yáng)，隨著清脆的吶喊，揉進(jìn)昏黃而漫長的時(shí)光里。

————

姜衢在籃球場上打人的事情還是傳到了盛長青那兒。

據(jù)說許凱興被他打腫了半張臉。

姜衢昨天確實(shí)被氣到下手沒輕重，所以這半張臉里，有沒有夸張成分他也不是很確定。

進(jìn)門時(shí)，盛長青正在和許凱興家長說話，許凱興臉上包著紗布，眼睛咕嚕咕嚕轉(zhuǎn)，跟木乃伊似的，姜衢看了一眼差點(diǎn)沒忍住笑出聲，但還是選擇惡狠狠瞪了許凱興一眼。

“姜衢來了?！笔㈤L青招手讓他過來，“把門帶上。”

門口不讓站，一二班人就一溜扒在玻璃窗邊，那模樣，就差給他們每人手上派個(gè)瓜了。

郭沁拍拍陸淮的衣服：“不用擔(dān)心，盛老師很護(hù)我們的，而且也沒鬧到教務(wù)處去，不會有事?！?/br>
陸淮“嗯”了一聲。

“這是姜衢。”盛長青介紹，“這兩位是許凱興的父母。”

許凱興父母噸位堪比付申奧爸媽，說起話來聲如洪鐘，上來第一句：“就是你打了我兒子？！”

陳寒開口：“二位先坐下，兩個(gè)孩子都有錯(cu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