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中？但凡一個帝國貴族，只要剛踏上西高原，立馬就有無數(shù)攀附者送來各種美色、珠寶。

但是，要多少金子與眼淚才能鑄就這樣的樂園？

特蘭德冷笑。

那些領(lǐng)主富商只是一群跟在帝國獅子后面乞食的鬣狗，根本不會在乎弱者的生死。

他只要一回想起mama生前是怎么向富商們哀求著借錢治病，又是怎么被趕出去……心底就一陣火辣。

從小時(shí)候起，他總是忍不住在深夜一次次地回想：如果當(dāng)時(shí)他和mama有錢吃飯，mama是不是就不用冒著危險(xiǎn)去照顧傳染病人？如果父親不拋棄他們，或者說如果自己當(dāng)時(shí)是個能賺錢養(yǎng)家的大孩子，那mama是不是就不會病死？

那么多年過去，特蘭德以為自己已經(jīng)不再是那個為了活命而偷面包的流浪小男孩。

可是當(dāng)再次踏上這片土地，他才發(fā)現(xiàn)當(dāng)年的悲傷和憤怒始終盤桓在心頭，不能釋懷。他再次看到這里的生活，看到這些貧民。

這個所謂的“黃金城”，也不過是披著一層錦紗的地獄……

現(xiàn)在，輪到他來做這個地獄主人了。

誰能想到？曾經(jīng)當(dāng)小偷的男孩，如今的西高原總督。

可是看著周圍的貧苦，特蘭德實(shí)在笑不出來，也不覺得有什么好驕傲的。

還有很多事要做呢，他苦惱地?fù)蠐虾竽X勺，自言自語：“誒……如果尼爾來玩的時(shí)候看到西高原這個樣子，肯定會說我的。在那之前先整理一下吧?！?/br>
“誰是尼爾？”發(fā)燒的男孩昏昏沉沉地抬起頭。

“啊尼爾，是我的朋友，很珍貴的金毛狗狗。如果在路上遇到，他就會笑著跑來擁抱你。對了，他還有一只漂亮長毛貓貓叫佩列阿斯，銀毛金眼睛，個性別扭見人就躲，咪咪叫起來軟綿綿的，像糖水?！?/br>
“狗狗還有貓嗎？”

“可不，人家還是夫妻呢?！?/br>
男孩被逗樂了。特蘭德又接連胡編了幾個笑話，逗得生病的孩子又咳嗽又笑。

沒一會兒，他們來到了小巷深處的一座土屋前。土屋有二層，墻面上刷了灰漿，樸素但并不破舊，看起來剛剛翻新過。這屋子讓特蘭德特蘭德感覺怪怪的，這既不是西高原的建筑風(fēng)格，也不是帝國風(fēng)格的民居風(fēng)格……

“老爺，就是這里。”

男孩指著木門。門板看起來很新，上面畫著三枝金百合。特蘭德覺得眼熟，但也想不起什么特別的。

他敲響了木門。

未幾，門開了，從黑洞洞的屋內(nèi)走出來一個身披白袍、頭戴白紗的女人，她很瘦，走路幾乎沒有聲音，就像一團(tuán)霧。特蘭德注意到女人那骨瘦如柴的手指上戴著一枚獸骨戒指，也雕刻著金百合。

“海洋之星，挽救我們，?！?/br>
白衣的女人低語道，嗓音就和他被白紗遮住的臉龐一樣模糊。被特蘭德抱著的男孩也低聲回應(yīng)：“海洋之星，挽救我們……”

這是新的打招呼潮流？特蘭德覺得莫名其妙。他往屋里掃了一眼，看到屋里有八九個孩子坐在地上圍成一圈，似乎剛剛還在聽老師講課。每個孩子面前都放著一塊石頭。

白衣女人對生病的男孩點(diǎn)了點(diǎn)頭，“你回來了，革瓦?！?/br>
“對不起老師，我在打水時(shí)摔倒了……”

“不要緊，先回來上課吧?！?/br>
“病成這樣還上課？”特蘭德皺起眉頭，直截了當(dāng)?shù)貑枺骸斑@到底是什么地方，你們在干嘛？”

“孤兒院。”

女人幽幽地回答，嘴唇似乎都沒在動。坐在地上的孩子們齊刷刷地望過來，一動不動地盯著這邊。這種感覺不太舒服。特蘭德想看得更清楚些，但蒙面的女人似乎有意不讓，始終擋住門口。

真可疑……

特蘭德強(qiáng)硬又不失禮儀地推開女人，“總督府的衛(wèi)兵，例行檢查，讓開一下女士?！?/br>
他走進(jìn)屋里，看到孩子們穿著干凈樸素的白亞麻短袍，圍坐成環(huán)形。每個孩子面前都放著一顆圓石頭，不知道有什么用途。圓圈中央則放著一塊織著三枚金百合的毯子，似乎是教師坐的地方。在那群孩子中，特蘭德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是你？你不是狐貍仔的朋友嗎？”

特蘭德沒有認(rèn)錯，是他們在城外從人販子手中救出的那個被綁架的男孩。剛剛特蘭德的部下說有兩個獲救的孩子回家了，看來其中一個就是這男孩。

男孩不說話，就好像完全不認(rèn)識他似的。

“小鬼們，你們在干嘛？”

也沒有一個孩子回答。

戴面紗的女人走過來，恭順地說：“衛(wèi)兵老爺，我是院長，我們這里負(fù)責(zé)收養(yǎng)并教化無家可歸的可憐孩子。您瞧，以前這些孩子要去偷竊、行騙才能生存，現(xiàn)在他們可以住在安全干凈的地方接受教育。”

特蘭德狐疑地指著門上的三岔金百合：“這個標(biāo)志是什么意思？”

“這是我們教派的標(biāo)志，海洋之女降臨時(shí)手中的金百合?！?/br>
“教派？你們是宗教團(tuán)體？”

“是的。”

“海洋之女是什么？”

“是救主，美蛇神大人重回人世時(shí)的化身?！迸说穆曇艉芷届o，但暗藏了一種虔誠的狂熱。

“美蛇神大人嗎……”

特蘭德打量了一圈，沒有發(fā)現(xiàn)西高原傳統(tǒng)信仰中的人魚像，也沒有香爐和彩瓷圣像。但也不奇怪，西高原人信仰美蛇神有近一千多年的歷史，除了人身蛇尾的主神形象外，民間流傳著各種不同的宗教派別與祭祀儀式。

女人看出了他的疑惑：“我們是一個虔誠的教團(tuán)。如果您感興趣，可以隨時(shí)來這里，我和其他姐妹很樂意向您講解海洋之星的故事?！?/br>
“……”

思考片刻，特蘭德決定今天先到此為止。今晚的事比較重要，還是等以后有閑工夫了再調(diào)查這個奇怪的孤兒院和教團(tuán)。

他轉(zhuǎn)身離開，繪著金百合的木門關(guān)上了。孩子們的合唱響起，離他越來越遠(yuǎn)。那歌聲反復(fù)地唱著：

“挽救我們吧，海洋之星……”

歌聲如銀子般純真，在昏暗的平民窟里，合唱聲簡直就像白雪降在污穢之中。路過的人也忍不住停下腳步，稍微傾聽。

“美蛇神的虔信者……”

沒走多遠(yuǎn)，他忽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飛馳而過，消失在拐角。

“等等！”

特蘭德追了上去。

第14章XIV.暴亂的征兆

特蘭德在后面追。他腿長健美，兩下子就一把抓住了飛速奔跑的男孩。

“站??！”

“?。?！”

男孩猛地一回頭，果然是熟人，正是在城外給特蘭德和伊戈帶路的那個男孩——狐貍仔。男孩本來一臉惶恐，發(fā)現(xiàn)是特蘭德，就送了一口氣。

“啊，老爺是您。我本來想和您打個招呼再走，但是艾蘭提前從旅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