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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震,那個來久林參加過交流會的平庸編劇,是他的第一個目標(biāo)。時隔多年,他再次打扮成大學(xué)教師的模樣。只是和過去相比,他的頭發(fā)已經(jīng)白了許多,臉上的皺紋也更加深刻。去年秋天,他開始接近巫震。巫震常年執(zhí)著于寫劇本,并不知道醫(yī)科大藥學(xué)院有位名叫“覃國省”的講師在九年前就已經(jīng)服毒自殺。當(dāng)他有意無意將一直留著的證件放在巫震面前,并說起自己的工作與身份時,這個被現(xiàn)實打擊到近乎絕望的中年人輕而易舉就相信了。他比巫震年長,又成功讓巫震誤以為自己是大學(xué)教授。當(dāng)他講述自己這半輩子無望的掙扎時,巫震全然感同身受。“我們這樣的人,活著也只是充當(dāng)世人的笑柄。”他多次對巫震這樣說。12月,巫震陷入一種極為消極的情緒中,他看準(zhǔn)時機(jī),終于將“自殺”計劃告知巫震。巫震訝異,“您希望我殺了您?”“我一生平庸,起碼最后的死亡不想再平庸。”他看著巫震的眼睛,言辭懇切:“我們是一樣的人,與其被人瞧不起,一生被才華橫溢的人踩在腳下,不如做一件讓世人終于能注意到我們的事。”巫震震驚難言,當(dāng)即逃走。他卻并不失望,巫震有這樣的反應(yīng)很正常,但想通之后,巫震一定會回來。在這期間,他還有一件重要的事需要做。那就是找一個替死鬼。這個人會代替他死在巫震面前,令巫震對他的死亡深信不疑,然后從他手中接過接力棒,到那時候,他就只用將一個又一個“種子”推到巫震身邊,看巫震如何讓他們發(fā)芽了。他看著全部倒下的麻將,發(fā)出一連串陰沉的笑聲。一旦這個實驗成功,他就是比駱亦更厲害的心理學(xué)專家。姜還是老的辣,駱亦那樣的年輕人,怎么比得過他?黃牟泉,一個在山祥街賣串子的人,郝路的同鄉(xiāng)——等于是他覃國省的同鄉(xiāng)。此人來到冬鄴市的時間比郝路早半年,當(dāng)年郝路還跟他說過黃家的悲劇,提到自己與黃牟泉小時候一起玩過。早幾年,覃國省最怕遇到胡呂鎮(zhèn)的人,更是不敢與認(rèn)識郝路的人接觸。但現(xiàn)在不一樣了,時間足以改變?nèi)菝?,模糊記憶,他已?jīng)不擔(dān)心被胡呂鎮(zhèn)的人懷疑。時間緊迫,他需要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一個合適的替死鬼。他去山祥街觀察過黃牟泉,黃牟泉與他長得并不像,但體型卻差不多。黃牟泉獨自住在亡女的房子里,也就是山祥街坎子九巷4號樓4-1。他提著家鄉(xiāng)風(fēng)味的鹵菜和酒,以郝路的身份到訪。十年未見,他鄉(xiāng)遇到了相親,黃牟泉很驚訝。他對心理學(xué)的掌握是黃牟泉這樣的普通人無法想象的,一頓飯的功夫,黃牟泉就放下了戒心。此后,他多次來到山祥街,帶著口罩與帽子,因為是大冬天,他這一裝扮從未引起旁人注意。趁黃牟泉不注意,他拿走黃家的鑰匙,配了一把新的。不久,如他所料,巫震回來了。“我加入您的‘自殺’計劃。”巫震聲音發(fā)顫,“我們這樣的人,除了互相幫助,也沒有別的辦法了?;钪钪鴮嵲谑翘纯嗔?!”他和藹地安撫巫震,“沒事,我們不能選擇出生、天賦,所幸我們還能選擇死亡?!?/br>計劃定在春節(jié)——春節(jié)家家戶戶走親訪友,城管不工作,是作案的最佳時機(jī)。“你不用為我擔(dān)上殺人的罪名,我會服毒自盡,你來這里幫我處理后事就好。”他帶巫震來到4-1門口,“這是我父母留下的房子。我很少過來住,在他們生前,也沒能好好孝敬他們。所以我希望在這里度過最后一刻。我一生無用,沒有建立任何功名,無顏下去見我的家人,我將用這張布料蒙住臉,請你不要將布料拆開。”巫震鄭重地點頭,“您要服用的是,是什么毒?”他一笑,“氰化鈉,沒有痛苦,一會兒就過去了。你將來需要的話,我可以給你一份?!?/br>正月初三晚上,他去黃牟泉家中過節(jié)。兩個在異鄉(xiāng)的,沒有親人的老男人,一同喝個小酒,吃碟小菜,這年便算是過了。黃牟泉提前做好了許多家鄉(xiāng)菜,覃國省將帶來的水果切好裝盤,劇毒的氰化鈉就撒在橙子上。黃牟泉是個粗人,拿起就吃。氰化鈉的毒性很快發(fā)作,黃牟泉倒在桌上,沒多久就咽了氣。他戴上手套,將黃牟泉搬去床上,并用準(zhǔn)備好的黑布將黃牟泉的頭包起來,在腦后扎一個死結(jié),就像黃牟泉自己綁上去的。然后,他將所有被自己碰過的小物件——比如水果刀、碗碟——全部裝入包里,再將現(xiàn)場清潔一番,保證沒有絲毫屬于自己的痕跡留下,這才離開,并將鑰匙放在門外的花盆里。之后,巫震穿著清潔工的衣服,用鑰匙打開4-1的門,將尚未僵硬的尸體放入準(zhǔn)備好的環(huán)衛(wèi)專用麻袋中,從4樓拖至1樓。再裝入手推垃圾車,在滿街的倒“?!迸c紅燈籠中,步入黑水般的夜色。四個月后的6月22日,巫震服用氰化鈉自殺,頗有“想象力”地將自己封入水泥中,也不知是想要永垂不朽,還是永世不被人發(fā)現(xiàn)。他愉悅地擺弄著家里的麻將塊,等待被巫震“感化”的沙春將接力棒交給下一位“絕望者”。沙春是他為巫震選擇的目標(biāo)中,最“優(yōu)秀”的一位。同一時間段,他煞費苦心將醫(yī)科大新聞專業(yè)的汪穎引到了巫震面前,但巫震更看中的似乎是一個叫做“羅敢鋒”的人。此人后來突然消失,他察覺到一線危機(jī)。不過巫震與沙春之間的順利交接給了他莫大的信心與滿足感,而此時,他正好得知,駱亦有一位名叫“聞鶴”的患者,此人的自我評價似乎非常低。又是一顆有潛力的“種子”。他暗自發(fā)笑,想起駱亦曾在一起交流會上建議有抑郁傾向的人培養(yǎng)個人愛好,便猜測駱亦對聞鶴也說過類似的話。于是,他將“蒹葭白露”的傳單交給在街邊玩耍的小孩,以零錢哄騙小孩把宣傳單塞到聞鶴懷里。他的“種子”,還有在光鄴醫(yī)院大吵大鬧的龍?zhí)旌啤?/br>可和上次一樣,事情的發(fā)展與他理想中的再次出現(xiàn)偏差,和沙春走得最近的是一個高三復(fù)讀生,這人是主動到“蒹葭白露”學(xué)古箏,并非他為沙春選擇的“種子”。漸漸失控了。“多米諾骨牌”只倒下了一張,就幾乎卡住了。他極度懷疑羅敢鋒是從巫震處得知了整件事的始末,才突然不見。他必須找到羅敢鋒,用氰化鈉殺死這個帶著秘密逃跑的人。可是羅敢鋒尚未找到,沙春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