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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已經(jīng)在出現(xiàn)了,頻率波動顯示,地下城基地正在進行人工cao作調(diào)頻,他們是安全的。”“我的天……”博士聲音顫抖道:“竟然……竟然真的能救回來,通訊呢?通訊恢復了嗎?快聯(lián)系軍方,立即開啟應急頻道,這邊發(fā)生的事情太大了,我們得告訴陸——”“博士。”瑟蘭的聲音突然響起,他低聲道:“我剛剛接到軍方緊急消息,不允許我們以任何形式聯(lián)系上校。”短暫的沉默后,博士道:“為什么?”“我……不知道,”瑟蘭道:“或許是陸夫人和安折的原因?!?/br>剎那間,安折忽然記起自己一直在思考什么了。他是竊取重要樣本的兇手。陸夫人是感染了整個伊甸園的異種。而他和陸夫人,都是和陸沨有直接關聯(lián)的人。他仍然不算清醒,但那一刻,不知道是哪里來的力氣,他獲得了一種驚人的冷靜,咳嗽了幾聲,虛弱道:“……我說?!?/br>電流消失,他的頭腦清楚了一些?,F(xiàn)在他很后悔方才和博士說了關于伊甸園、陸夫人、蜂后那些話,但他相信博士一定能明白他的用意。可是電刑帶來的副作用太大了,他根本說不出話來,腦袋昏沉,整個人不停地痙攣干嘔。最后,博士打開了審訊室的門,給他灌了一杯葡萄糖水。安折終于好了一些。“我之前說的話都是假的。我是個異種?!彼溃骸坝幸环N波動在誘導無接觸感染,異種能體會到那種波動。五天前,我在燈塔接觸了司南,于是被感染了。我毀掉了那個惰性樣本,因為你們說……它對人類很重要。然后我為了躲過追捕,又去了伊甸園,陸夫人對我很友好,我受到繁殖季的影響,以她為中心感染了那里的女性?!?/br>博士望著他,蹙眉道:“你在說什么?”“我在說,我是一個已經(jīng)獲得了人類神智的異種,我在五天前被感染了?!卑舱勐曇艉茌p,也很篤定。他知道自己的謊言很拙劣,但是憑借博士的聰明才智,一定能理解。博士忽然怔了怔,他聲音微顫:“你——”突然間,雪白的菌絲在空氣中漫卷,博士瞪大雙眼,但下一刻菌絲就強行罩住了他的口鼻,人在窒息的情況下會反射性張嘴瘋狂呼吸,菌絲借機把自己送進了博士嘴里。一陣猛烈的嗆咳后,博士眼神瞬間渙散,下一刻他向前一栽,整個人昏迷倒地。瑟蘭猛地拔槍!“陸沨回來,或者軍方的人問起來,你就把我之前說的……告訴他們?!蓖m,安折的語氣微微帶著祈求:“然后,就當我失去神智,要攻擊博士,然后你把我擊斃了,尸體也蒸發(fā)了,世界上也沒有我這個人?!?/br>瑟蘭的槍口指著他:“……為什么要這樣做?你到底是什么?”“我……”安折緩緩握緊了手中那枚審判庭的徽章。他是一只蘑菇,但他不能說,他不能是一個蘑菇。不過,他就要走了,這是他從一開始就決定的事情。他走之后,不論別人怎樣看他,都沒有意義了。他知道人類基地對陸沨有多重要,而自己之所以能進入基地,是因為審判者在直覺有異的前提下,選擇了相信他,他知道這種信任是多么可貴的一種東西。如果陸沨回來,知道了一切真相,知道他的母親對基地制度有多么仇恨和失望,又是怎樣半主動地變成異種,最后將整個伊甸園毀掉。再然后,就連他一直放在身邊,給予了信任的人,都是一個一直對樣本心懷不軌,有所圖謀的異種——陸沨會怎樣?他能接受嗎?安折不知道,但他不想讓陸沨面對這種事情。并不是因為擔心基地會怎樣看待陸沨,他和陸沨不能算是有多么深刻的情誼,甚至還被這個人欺負得很厲害。他只是……他只是覺得陸沨是個很好的人類。夫人說陸沨不得善終,不能親眼看到陸沨瘋掉的那一天,是她最大的遺憾。那……陸沨能永遠不被動搖,就是他在這個人類基地里,唯一一個值得一提的心愿。夫人已經(jīng)離開了,死無對證,就讓今晚發(fā)生的事情,是一次普通的意外感染事件吧。“我是說,”他輕聲道:“我已經(jīng)不是人類了。”砰地一聲,瑟蘭的子彈打向安折的右邊肩膀,一聲槍響后,子彈猛地釘在了對面的墻壁上——而安折整個人空空蕩蕩地晃了一下,所有衣物倏然落地,里面的軀體卻消失無蹤,只有一個白影在瑟蘭面前猛的出現(xiàn),又突然消失,仿佛只是錯覺。安折迅速地鉆進了他身后角落里那個通風口里,瑟蘭會怎樣想,他顧不得了。他用最快的速度鉆入錯綜復雜的管道,幾乎是橫沖直撞地找到一個又一個房間,最后鉆出去,來到一個有窗戶的無人辦公室——用人形推開窗戶,極光撲面而來。他用手臂撐著窗臺跳下去,迅速化作菌絲沿著外壁一路下滑,落在地面上。極光剛剛出現(xiàn),電力供應也沒來得及全面恢復,外面沒有人,也沒有監(jiān)控,他化成人形,披著菌絲做成的外袍,迅速向外跑去。隨時可能有人追上來,這是安折這輩子最緊張的一程路,他穿過整個主城,回到外城,在外城廢棄的供給站撈起一個裝著簡單衣物、壓縮餅干和地圖的背包——地圖是最重要的東西。抱著背包,他沿著軌道交通的路線往外去,路程很長,他在夜色里走了很久,但沒關系。當極光漸漸消失,東方天際亮起一絲浮紅的時候,安折抵達了外城的城門。檢測處、審判庭……城門的建筑和他來的時候一模一樣,只是因為外城變空,一切都鎖起來了。安折轉(zhuǎn)身來到城墻下,他爬上了一輛裝甲車的頂端,然后伸手,手指變?yōu)榫z攀上城墻——或許是因為幾天以來的太陽風的關系,一種奇異的景象出現(xiàn)在城墻上:它均勻地覆了一層沙,細微的沙粒似乎和鋼鐵的墻壁融為一體,互相嵌合,菌絲搭上那里的時候,細小的白沙簌簌地落下來,但里面的那一層還是沙。緩慢的攀爬后,安折站在了城墻的頂端。這時他身邊有什么東西抖了抖,安折轉(zhuǎn)眼看去,發(fā)現(xiàn)在城墻頂重機槍的旁邊,有兩人那么大的黑蜂,不遠處還有幾只,可想而知它們是不久前從伊甸園飛出來的,暫時在這里歇腳。那只灰蜂被他的動作驚醒,翅膀抖動,是即將飛走的姿態(tài)。安折抿了抿唇,在片刻之間,他做出了一個決定——下一刻,他的一部分身體化作更靈活、更軟也更沒有重量的菌絲,他撲向前把自己整個纏在了那只黑蜂的身上,身體陷入黑蜂脊背上的刺毛里。黑蜂受到驚嚇,翅膀“嗡”地一聲振動起來,疾速飛向天空,向遠處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