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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著的可能性確實更大,小孩子更容易忘記父母?!?/br>有些孩子會把拐子當成自己的爹媽,于是逆來順受,反而更容易活下來。那些年紀大些的孩子,一是不好賣,二是更鬧騰,很容易被拋棄,或者說拋尸。大頭不出聲了,他出來的時候信心滿滿的,走訪了兩家就心情沉重。到第三家時,大頭更是滿心憐憫,這一家是個寡婦,前兩家還有丈夫女兒能安慰她,她只有自己一個人支撐。她也問大頭:“會不會是綁匪,報紙上寫的,綁架小孩子要贖金,只要把孩子還給我,我什么都可以給他。”大頭很想對她保證一定會找到她的兒子,可他又說不出口,只能不停的說:“我們一定會盡最大的努力的?!?/br>出了門就紅著眼眶:“霍公子,什么有用的線索都沒啊。”霍震燁徐徐吐出口氣,他說:“有,除了生日相同之外,他們還有一個共同點?!?/br>大頭眨眨眼睛,他兩個眼睛瞪得銅鈴那么大,他怎么一點也沒看出來有什么相同的。這三家人社會地位不同,職業(yè)不同,人際關(guān)系復(fù)雜程度不同,連性格都不相同,哪來的共同點?他們根本就沒什么交際嘛。“是……是什么共同點???”霍震燁跑了半天,早就餓了,他把車開到街邊的咖啡攤邊,在咖啡攤上買了兩杯咖啡兩個奶油面包。俄國人在租界里開面包房,除了賣面包,還會在馬路上擺幾張桌子椅子賣咖啡紅茶點心,面包口感一般,勝在頂餓,但奶油點心和冰淇淋是一絕。吃客主要是英國人,每天三點一刻街邊就坐滿了喝咖啡吃點心的,有水手有商人,還有對面教堂的神父。霍震燁買了一袋寶石餅干,黃油曲奇中間點綴紅色綠色的甜果醬,看起來像寶石一樣,所以也叫寶石餅干,小孩子們最喜歡吃。他把餅干袋放在車里,自己喝咖啡嚼面包。大頭好奇極了:“到底是什么共同點啊?”霍震燁看著馬路對面的教堂,他點一點:“他們都信教。”大頭努力回想了一下:“你怎么知道???”霍震燁笑了:“我本來也沒注意到,第一家的窗臺上擺了一個圣母小瓷像,第三家的女士,在跟你說話的時候,兩只手一直握著胸前的十字架。”她可能是在祈禱她的孩子能夠回來。“那第二家呢?”大頭回想,第二家沒什么東西證明他們是信教的呀。“那個小男孩的寫字本,是教堂發(fā)的?!?/br>洋教來華,為了吸引教眾,以示與本土宗教的不同,會展現(xiàn)自己的文明開化。比如兒童可以免費在教堂里跟神父學(xué)習(xí)英文,雖然是學(xué)習(xí),但也算認識了洋文。圣誕節(jié)的時候孩子們還會分到圣誕禮物。有許多家庭條件還過得去,知道讀書的重要性,但又沒有財力送孩子上英文學(xué)堂的父母,會因為這種種便利入教。大頭張大了嘴巴:“霍公子,你這個腦子是怎么長的???”“還不知道這個共同點有沒有用呢?!被粽馃钜豢诤缺M苦咖啡,“但這起碼是個共同點?!?/br>大頭渾身充滿干勁,他也學(xué)霍震燁的樣子,一口把咖啡喝了,苦得臉皺成老桔皮:“呸呸,那我去問那幾家父母是不是互相認識!”霍震燁笑說:“不用再跑三家,去教堂問問就知道了。”租界有許多教堂,但這一間在三家人的中心,是他們坐電車就可以到的范圍。約翰神父非??蜌猓皇且驗榛粽馃顣f英文,二是因為他一看就非常有錢,就算帶著巡捕進教堂,他也沒有趕人離開。知道教眾的孩子失蹤了,約翰神父十分痛惜:“上帝一定會懲罰那個惡徒的,我會為他祈禱?!?/br>然后約翰神父就想說服霍震燁也信教,說霍震燁走進這間教堂就是上帝的指引。霍震燁微微笑:“那我們一定盡快送這惡徒去見上帝?!?/br>大頭聽見霍震燁用一連串流利的英文跟神父交談,眼睛都聽直了,等神父一走,趕緊問:“這個洋人說了什么?”第一家和第二家確實是他的教眾,每周都會聽他布道,但還有一家不在名單內(nèi)。他們不是一個教堂里禮拜的,互相也并不認識。線索到這里又斷了,大頭十分沮喪,他本來還以為終于發(fā)現(xiàn)了一條重要線索,這下就能破案,把三個孩子找回來!可這竟然是條沒用的線索,距離第一個孩子失蹤已經(jīng)五天了,大頭知道,時間拖得越久,就越難找回來。“走,先吃飯?!彼麄冋伊碎g面館,吃這個又飽又省時間。大頭食不知味,扒拉著面條,問霍震燁:“霍公子,咱們接下來怎么辦???”霍震燁面碗擺在面前,筷子挑著細面,但他一口也沒吃,他扔下筷子:“我去找個人,你回捕房去,看看他們有沒有什么新線索,我去找找我的線人?!?/br>大頭嘆服,霍公子不愧是霍公子,他才當上顧問幾天呢,連線人都有了。霍震燁風風火火跑出面館,直奔白家小樓。阿秀一聽兩長一短的敲門聲,趕緊把門打開了。“他睡了嗎?”這個時間點,白準基本上在睡午覺。阿秀搖搖頭,點點天井。白準坐在竹搖椅上,閉眼睛在天井里曬太陽。“嘖,你怎么又來了?”白準不耐煩的睜開眼睛,看霍震燁臉上的神色,換了種口吻,“怎么?”“我有正事找你。”霍震燁從口袋里拿出張紙,紙上抄著那三個失蹤孩童的姓名和生日,“這幾個孩子失蹤了,你能找到嗎?”白準把臉轉(zhuǎn)回去,看著天井里那塊四四方方的太陽,闔上眼睛說:“死的就能?!?/br>霍震燁捏著紙的手一緊,他把這白紙遞過去,知道做這件事是耗費精神的,難得肅正臉色:“請你幫忙?!?/br>白準緩緩?fù)鲁隹跉猓闊┚褪锹闊┚?,又要惹麻煩,又要管麻煩?/br>他伸出三根手指:“三次?!?/br>霍震燁不明白他的意思,白準哼一聲:“你欠我三次?!?/br>一次是金丹桂,一次是這一次,還有一次是什么?霍震燁來不及細想,鄭重答應(yīng):“好,我欠你三次?!?/br>白準滿意了,他指尖一動,紙仆就把天井整理干凈,擺上香壇。從香筒中挑出三支線香,在心里默念三個孩子的姓名生日,然后點燃線香插進香爐中去。三縷煙絲先是直直升起,跟著互相纏繞。霍震燁沉默地看著眼前這一切,他既希望能夠有線索,又希望沒有消息,但無論好壞,總能知道一樣。“人暫時還沒死?!?/br>霍震燁松了口氣,只要沒死,就還有時間把他們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