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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塑料袋,剛出爐的牛rou燒餅冒著騰騰的熱氣,袋子口沾染濕潤的水汽,陳落捏起一片燒餅放進嘴里,咬了一口:“好吃?!?/br>新疆的盛夏,是由西瓜、夜市燒烤、烏蘇啤酒和炒米粉組成的。白天的街道安靜極了,干燥的空氣被暴烈的陽光曬到躁動,三十五六度的氣溫,沒人敢冒著被烤熟的風險出來遛彎。然而下午八點往后,日頭傾斜,像被薅住脖子的三頭金烏,蔫了吧唧地耷拉下翅膀,陽光變得溫和,晚風清涼,氣溫回落到二十多度,仿若一鍵切換到宜居模式,人們紛紛走出家門,街道上人聲鼎沸,羊rou串、椒麻雞、大盤雞、西瓜雪糕和啤酒,爽朗的笑聲與吹捧,熙熙攘攘,沸沸揚揚,悠閑自在。兩個人并肩走進“賀記米粉”,站在柜臺處,向鈞開口,一詞一句報出自己的要求:“大份,雞炒,中辣?!?/br>“你呢?”老板娘迅速記下向鈞的關(guān)鍵詞,問陳落。“和他一樣,但要加糖。”陳落說。“好的。”老板娘寫下兩張紙條,分別遞給兩個人,扭頭朝后廚喊,“兩個大份雞炒中辣,一份加糖?!?/br>“好嘞。”后廚顛勺的廚師大聲回應(yīng)。“門口有位置。”向鈞躥出去,占據(jù)門口的一張食客剛離開的桌子。收拾桌子的阿姨動作麻利,端走碗筷,擦干凈桌子:“好了?!?/br>“謝謝?!标惵渥诘首由?,攤開紙條,上面寫著“257”,“你多少號?”“256.”向鈞說,他拍了一下腦門,“忘買水了,你喝什么?”“礦泉水。”陳落說,“要冰鎮(zhèn)的?!?/br>“OK?!毕蜮x跑出米粉店,到旁邊的小超市買了兩瓶冰鎮(zhèn)礦泉水,進門坐在凳子上,扔給陳落一瓶,問,“我走這段時間,發(fā)生什么有趣的事情了嗎?”“沒有?!标惵湔f,他警告地瞪向鈞一眼,“不準提孔勐祥。”向鈞抬手做了個拉緊嘴巴拉鏈的動作,無辜的舉起雙手投降。兩人尷尬地對視半晌,陳落掏出一包餐巾紙,打開,擦擦額角的汗:“好熱,我出去透透氣,米粉好了叫我?!?/br>“嗯。”向鈞說。陳落走出門店,沿著街道往西去,那兒是一處狹窄的廊道,晚風呼呼地灌進來,舒適涼爽。時不時的,陳落想,如果大學畢業(yè)沒有回到昆塔爾市,那么他會成為什么樣的人呢?也許是律師,他大學讀的法學專業(yè)。也許是編輯,他喜歡寫一些雜七雜八的小文章。也許什么都不是,只是個碌碌無為的人,游走于不同的公司,變成一個萬金油的螺絲釘。似乎哪個選項都比超市老板強?一間百來平的超市,十來個貨架,進貨、理貨、上架、記賬,每天如是,一晃六年過去。方寸之地,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分分合合,陳落還是陳落,孑然一身,冷淡灑脫。陳落在上海讀的大學,本來準備留在繁華都市打拼兩年,找個沿海城市落地生根,誰知道突生變故。變故源于一次偶然事件,大二那年寒假,因為課程變動,學校臨時通知早放假半個月,趁著淡季,陳落買了張便宜的機票飛回新疆,想給父母一個驚喜。哪知驚喜變驚嚇,陳落背著包拉著箱子,在家門口看到一臉憔悴抹眼淚的白長霞。剛滿二十歲的陳落嚇了一跳,帶著白長霞離開小區(qū),找個賓館住下,聽白長霞說陳英華出軌的事情。陳英華是一名小學數(shù)學老師,陳落上初中時陳英華和幾個同事一起,籌備了一家小型教育機構(gòu),自此日進斗金。機構(gòu)越做越大,從十幾個人的小作坊發(fā)展成上百人的中型公司,陳英華的職位水漲船高,做到合伙人兼部門經(jīng)理的位置。公司開在烏魯木齊市,距離昆塔爾市二三百公里,陳英華十天半個月回昆塔爾市一趟。白長霞高中文化水平,沒什么可以傍身的技能,幫人打理報刊店,這些年互聯(lián)網(wǎng)發(fā)展迅速,看報讀報的人愈發(fā)少。報刊店倒閉,白長霞失業(yè),不得不去一家小超市找份理貨員的工作。一個月兩千來塊錢,在物價較低的昆塔爾市,只能顧住自己。陳落的學費和生活費,都是陳英華出。兩地分居,巨大的財富落差,并不是陳英華出軌的必然理由。出軌只有一個原因,色迷心竅。陳英華有錢有地位,在外面玩得開,鬼知道他到底有多少個情婦,或者有多少個孩子。白長霞毅然決然和陳英華離婚,作為一個文化水平不高的中年婦女,白長霞有著令人驚訝的執(zhí)著。她用多年積蓄找了一個有名的離婚律師,勢要掏空陳英華的財產(chǎn)。她爭取到陳落讀完大學的學費和生活費,一套兩居室,和六十萬現(xiàn)金。陳落畢業(yè)后,白長霞把六十萬打到陳落卡里,賣掉兩居室,拖著箱子離開昆塔爾市。好好一個家,一拍兩散。“啪?!?/br>陳落摁開打火機,點燃一根煙,望著漸漸西沉的夕陽,深吸一口,吐出大片的煙霧,微瞇的黑眸中倒映著橘紅色的晚霞,波光粼粼,詭譎莫測。身后是悠閑散步吃完飯的人群,身前是浩蕩壯闊的落日盛景,以陳落為分界線,將世界劈成兩半。“陳哥!”向鈞的聲音傳來,“米粉好了!”陳落回頭,淡漠的眉眼落了些煙火氣:“就來?!?/br>第3章你能不能別跟著我了紅色的番茄醬,紅色的豆瓣醬,紅色的辣椒絲,一碗香辣撲鼻的炒米粉把向鈞吃成一只紅通通的胖子。他一邊哈氣一邊擦掉嘴唇邊緣的醬,抄起礦泉水就是一個猛灌,咕咚咕咚好似填一口水缸。陳落同樣被辣得夠嗆,他勉強保持住優(yōu)雅,拿起紙巾擦了擦唇瓣的醬汁,翻個面擦掉汗水,雙手握著冰涼的水瓶小聲吐氣。過載的辣使他白皙的臉龐浮上一層淺淡的紅,眼尾潮意洇開,平日里冷淡的俊秀容貌竟顯出驚心動魄的明艷來。“陳哥?!毕蜮x辣得兩個字兩個字往外蹦,“我明天,嘶哈——明天,就走了。你,嘶嘶——一定要,好好的?!?/br>“什么?”陳落好笑地看他,“你擱這兒拼圖呢?”“就,”向鈞小陳落四歲,一米七的個頭,胖乎乎的,一雙小眼睛晶亮機靈,他憨厚地笑,“我特別,特別,感謝你?!?/br>陳落只當他說的買棺材的舊事,擺擺手:“太久了,提那個干嘛?!?/br>“是啊,太久了?!毕蜮x灌下一口涼水,說話連貫了些,“這個城市里,我最掛念的,只有陳哥你?!彼庥兴福瓣惛?,入冬的時候,你可要多備點貨啊。”“怎么?”陳落想到別的層面的原因,“你是指,孔勐祥因為分手不送貨給我了?不能吧,他有那么小氣?”向鈞怔愣,隨即反應(yīng)過來跟上話頭:“他那個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