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

“別騙人了?！苯x打斷他，“你就是因為我才留在這里?！?/br>
薄聆臉上表情全消。

兩個人靜靜地對立著。江離盯著他，一寸不讓。

“嗯?！北●鰺o力地回應(yīng)著，聲線薄涼，“這就是事實?！?/br>
江離緊接著問:“你之前說，就當(dāng)你是對我一見鐘情。這是真的嗎？”

還沒等回答，他又神經(jīng)質(zhì)地笑了笑，笑得很漂亮，但話語蒼白又頹廢:“我也沒那么好看。一見怎么會鐘情，一見鐘情好虛偽，我接受不了這個理由。”

然而薄聆看著他的眼睛，非常冷靜非常溫柔地說:“我想，你能分清楚一見鐘情與一時起意的區(qū)別?！?/br>
江離驀地心臟一沉。

眼睛啊，眼睛是很奇妙的器官。

江離在薄聆的眼光里看到不一樣的景色，像日出前的海面，玫瑰色蕩漾在粼粼水波之上。

每一次目光的閃爍，都傳遞出強(qiáng)烈的信號:他被薄聆放在開闊美麗的風(fēng)景之中，他被呵護(hù)、被欣賞……被深深地?zé)釔壑?/br>
一時起意，很大程度上是耽于色相，圖一時之樂。

一見鐘情，則是在黑白天地間，偶遇了綺麗色彩。正如荒野中瞥見的炊煙，山谷里濕透衣衫的冷雨，水面倒影散開的漣漪。你不會忘記。

從見他第一面起，你就將愛他，直至永遠(yuǎn)。

沒人說得清是因為什么，但那份美麗的幽秘之情，雋永、純真，一遍又一遍叫你心尖微顫。

江離被卷入他的目光中，動也不能動彈，被迫承受他的凝視和描摹。

半晌，他說:“我沒有想要趕你走，我是想要清楚一點。因為你說是朋友，可又一直照顧我，容忍我的情緒。我其實真的特別抱歉。”

薄聆笑了下:“難道朋友間不能互相照顧嗎？”

“不一樣的。”江離很較真地說，“朋友間不會有你那樣的眼神?！?/br>
薄聆神色一黯，慢慢說:“我會調(diào)整的?！?/br>
江離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我虧欠你太多了。”

“但我并不覺得有什么不好，也不覺得你虧欠我什么?！?/br>
江離低下頭，顯得脆弱無助:“我實話說吧，薄聆，我很害怕。我總覺得你跟我待在一起會被我害死的。我做了一個噩夢，我像是醒不過來了。你不要進(jìn)來，這里真的很恐怖?！?/br>
他情緒不穩(wěn)定，說得并不清楚，但是薄聆聽懂了，問他:“我出現(xiàn)在你的夢里了？”

“嗯。”江離皺起眉，“可你……在夢里死掉了。”

他雙臂垂在腿際，手指不由自主地哆嗦著，囁嚅般說著:“我很害怕?！?/br>
薄聆感到有些意外。這么久以來，這是江離第一次向他示弱，他明白地告訴自己他害怕。

他輕聲問:“江離，其實你不想我受傷害對不對？”

江離沉默了幾十秒，才緩緩點頭。他這次不愿意再隱瞞了，坦誠道:

“我搞不懂我自己的情緒，我總是控制不住自己對你說那些很過分的話。對不起，對不起薄聆，但我不知道怎么辦。”

薄聆抬起手，似乎想要擁抱他，但又停住，只用一只手揉了下他的頭發(fā)。

“江離，你要相信自己，你可以控制住的。你不要用‘搞不懂’這樣含糊的詞來蒙蔽自己的思維，有原因的，憤怒、悲傷、痛苦……都是有原因的?！?/br>
江離抬眸看他，樣子懵懵懂懂的。

薄聆對他笑了一下:“你可以找到原因，也可以控制住情緒。江離，你可以做到?！?/br>
江離的心猛然一顫，他可以做到？他慌張地?fù)u著頭，他不知道該做什么反應(yīng)，只是下意識地就反駁著，嘴里小聲重復(fù)著“不不不不”。

但是薄聆抓住他的肩膀，貼近他，又說著:“你可以的，江離?！?/br>
江離又想要逃避，但他掙脫不開，而薄聆那句堅定的“你可以”就像潮水一般涌入他的耳朵，不停地重復(fù)著。

他臉色蒼白，嘴唇微顫，僅從薄聆握住他的手掌那里感知到一點溫度。

他無助地抬頭，望進(jìn)薄聆的眼底，那里深沉、從容，臥伏一切安寧又靜謐的情感。

江離張了張嘴，發(fā)出脆弱的問:“我可以嗎？”

“你可以?！北●龌卮鹚?。

“真的？”

“真的?！?/br>
江離身體漸漸松弛下來，他依賴地看著薄聆，點點頭:“那我試一試?！?/br>
薄聆投以期待的目光，突然又瞥到他光裸的腳，蹙眉道:“怎么不穿鞋？會著涼的?！?/br>
江離耳根發(fā)燙，“嗯”了一聲，進(jìn)房間去穿好拖鞋。穿好了，他又走回來，鼓起勇氣看著薄聆說:“你想知道我做了什么夢嗎？”

“你愿意的話，就告訴我?！北●龃鸬?。

江離慢慢說了，提到他們在一起免不了有些臉紅。

薄聆聽得很認(rèn)真，一直聽到自己出了車禍都沒有什么特別反應(yīng)，這讓江離大感安慰。

他發(fā)覺，好像傾訴會比隱忍要讓心里好受許多。但他實在愧疚，實在不解:“薄聆，你為什么都不會生氣？”

薄聆應(yīng)答說:“事業(yè)里不會總是一帆風(fēng)順，那么愛情里，也不會都沒有拒絕?！?/br>
這是很簡單的一句話，江離卻明白薄聆的意思了，他暗覺自己膚淺，現(xiàn)代人浮躁，執(zhí)著于一段感情的人往往很少，因此他也就認(rèn)為所有人都不愿意接受追求中的不確定性。

但是真有這樣的人嗎？被他傷害著，還愿意幫助他，擁抱他？

薄聆看透他的意思，很快給出答案:“江離，人與人之間的溝通是有限度的，一個人沒辦法完全感知到他人的情緒。如果你不聽別人的話，不告訴別人你的想法，那你只會看到你臆想的東西?？赡銦o法保證你的想法的正確性。”

他頓了頓，微微低頭看他，接著說:“你只是猜測著我會生氣、會討厭你，可你問過我嗎？”

江離把目光移向他的眼睛，心跳聲不自覺加重，清晰地響在耳中。

他感覺那顆心要從喉嚨口跳出來了，然而最終跳出的，是他顯得低啞的嗓音:“薄聆，你討厭我嗎？”

薄聆誠摯地說:“不討厭。”

江離又問:“不討厭我反復(fù)無常的性格？”

“嗯?！?/br>
“不討厭我裝腔作勢，虛偽地用假話騙你？”

“嗯?！?/br>
“……也不討厭我喜歡上你，但又拒絕你嗎？”

薄聆一怔，他眸中閃亮起來，擦過驚喜的神色。他沒有聽錯？

薄聆忍了又忍，按捺下狂跳的心，極力做到鄭重其事，殷切地看著他說:“江離，哪怕你拒絕我一萬次，我都不會討厭你。”

江離慢慢變得堅定起來，仰面看他:“薄聆，我會試著找出答案，會積極地治病?！?/br>
薄聆鼓勵他:“你要把自己的想法告訴醫(yī)生，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