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奇怪的是，上官夫人卻私下叫這個老仆人去了上官家的墓地，建起了一座衣冠冢。”

“上官明彥，當(dāng)時已經(jīng)死了?！敝x玉清恍惚開口，“那個白衣仙家?guī)н^去的青年……也就是后來，我們的師弟，上官明彥?！?/br>
“對?！?/br>
“從一開始……他就在利用我們?！?/br>
謝玉清聲音哽咽，她說不出來是什么感受，她就是覺得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疼痛，一下一下，像針一樣落上去，密密麻麻，又瞬間消散無蹤。

她不知道怎么，就會想起上官明彥最初來到明桑峰的模樣。

他會在每個清晨提前站到她門外，一開門就能看見他，他笑容溫和，神色平靜。

她以為他是因為不會御劍，出不了明桑峰，所以每日在這里等她，于是她便帶著這個孩子，從明桑峰到練武場。

可后來他學(xué)會了御劍，他還是過來，謝玉清不免奇怪，轉(zhuǎn)頭問他：“為什么已會御劍，還要過來？”

上官明彥對她輕笑，似是不好意思：“我只是見師姐總是一個人，便想來陪一陪師姐。”

這是她溫柔、也最有耐心的一個師弟。

她其實甚至想過，如果有一日，他修道有成，就讓師父將明桑峰交給他，她閉關(guān)修煉，不問世事。

可她從來沒想過，原來，這么干凈一個人，也懷有這樣深沉的心思。

謝玉清忍不住笑起來，云羽靜靜看著，隨后道：“師姐，你好好休息一會兒，不必太過難過?！?/br>
“我不難過?！敝x玉清神色平靜，“我修無情道，沒有什么太大情緒，只是覺得可笑罷了。”

“那就好。”

云羽真誠笑起來，他看了看外面天色，隨后道：“我向傅長陵、傅家主、蘇家主都發(fā)了求救信息，他們今日沒來仙盟成立大典，如今能重新組建仙盟的就是他們。師姐你好好睡一覺，休息一下，我在這里守著你?！?/br>
“我守著你吧?！敝x玉清笑起來，“我畢竟是你師姐?！?/br>
“師姐，”云羽伸出他裹著蜥蜴皮的手，抬眼輕笑，“你看，它雖然很丑，但，我如今很強(qiáng)。”

“其實有時候，我也感激越思南，謝謝他，給了我這么強(qiáng)的身軀，讓我在這時候，不拖累師姐?！?/br>
謝玉清聽著，看云羽轉(zhuǎn)過頭來，云羽從靈囊里取了一個毯子，又用了一些衣服枕在謝玉清頭下，他給謝玉清裹上毯子，蜥蜴一般的眼里，帶了溫和的笑意：“師姐，我如今是不是很厲害？”

“厲害?！?/br>
謝玉清少有夸贊他：“你比我想象得，要走得遠(yuǎn)很多?！?/br>
“師姐，你卻是如我想象的，一直這樣厲害?！?/br>
云羽說著，放開毯子，他轉(zhuǎn)過頭去，背對著謝玉清，他看著山洞外面的星空，他靜靜仰望著。

其實他知道自己不該說話，以免吵到謝玉清，可是他卻忍不住想多說一些。

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在一點點僵硬，越來越難控制，越來越冰涼。

他怕打擾謝玉清睡覺，但他還是笑著說起話來：“師姐，我又忍不住想聒噪了?！?/br>
“你說吧?！?/br>
謝玉清閉著眼睛：“我習(xí)慣了?！?/br>
“師姐，其實好多時候，我都想，人生能重來一次就好了?！?/br>
“不能重來，一直不要長大也好?！?/br>
“我記得小時候，我是鴻蒙天宮里最受寵的孩子，你和師兄都很疼愛我，我輩分高，大家都要叫我?guī)熜?，而你們又懂事，我覺得我可厲害了。出去和其他門派打架，每次打不贏，就叫你和大師兄，那時候我以為自己能依靠你們一輩子。”

“我好高興啊，”云羽笑起來，“能認(rèn)識你們?！?/br>
云羽說著，不知道為什么，就想起好多小時候的事。

那些事都不大，他說秦衍送了他一只小狐貍，他養(yǎng)了好久，都沒能像大花一樣成妖，自己亂吃東西，拉肚子，病死了。

他說謝玉清幫他打架，所以他在外面特別囂張，后來被人在街角用麻布口袋蓋著打了一頓，至今不知道是誰動的手。

他說得好笑，謝玉清忍不住笑起來，她有些累了，聽著云羽絮絮叨叨，也就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她昏睡過去之前，突然想到一件事，為什么云羽潛伏在鴻蒙天宮這么久，卻從來沒有告訴過她或者秦衍呢？

只是她太困了，困得睜不開眼睛，于是她想，等她醒過來，再問云羽這個問題。

云羽察覺身后人慢慢睡著，他看著自己已經(jīng)石化的下半身。

他突然感覺也不疼了。

他內(nèi)心一片平靜，人生走到這里，似乎也沒有什么遺憾。

他如今唯一還擔(dān)心的，只有今日未曾露面的秦衍，可他想起傅長陵，他忍不住笑起來。

他從越思南那里知道過傅長陵是誰，有傅長陵護(hù)著，秦衍應(yīng)該沒事。

秦衍沒事，如今也救下了謝玉清，揪出了兇手。

他也就放心了。

他已經(jīng)石化的手握著鴻蒙天宮弟子獨有的環(huán)形玉佩，許久后，他對著玉佩低喃出聲：“師父，大師兄，師姐，傅長陵，還有諸位師兄弟，云羽先走了，勿念?！?/br>
音落的那一剎，他的唇也化作了石頭，而后是鼻子、眼睛……

最后，他整個人，都保持著那個盤腿而立，遙望遠(yuǎn)方的模樣，化作了一尊石像，擋在謝玉清面前。

他仿佛一棵大樹，一尊神佛，靜靜擋在他所珍惜的人身前。

他為他們遮風(fēng)擋雨，他為他們，九死而不悔。

他被人護(hù)了一輩子，當(dāng)了一輩子倒數(shù)第一，也終于在最后這一刻，護(hù)了他的師門一次。

不可說一生沒有悔恨，但至少，也無遺憾。

當(dāng)他坐化之時，謝玉清就在他身后。

她蓋著被子，被云羽的影子遮擋著，無星無月，一夜好眠。

第一百一十三章葉瀾，我今日送你上路

有傅玉殊相護(hù),傅長陵突破比想象中順利太多。大半天雷被傅玉殊法器所擋,等轟隆隆砸下來之后,傅長陵迅速運轉(zhuǎn)了上一世突破時所參透的法訣,而后于雷霆之中重塑金身,直入渡劫。

傅玉殊抱著劍在遠(yuǎn)處眺望,幾個白衣身影在空氣中慢慢浮現(xiàn),而后凝結(jié)成了實體，站在傅玉殊身邊。

為首之人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白衣玉冠，衣擺繡曼珠沙華,三指寬白綾覆眼,似如能看見一般,同傅玉殊一起眺望著遠(yuǎn)處的傅長陵。

“二十不到的渡劫期，真是古今罕見。”

白衣人感慨出聲,傅玉殊面色不變，只道：“我以為蘇少主會知道。”

“何以見得呢？”

蘇問機(jī)笑了笑，傅玉殊抱劍而坐,只道：“聽聞今日蘇家人大多沒有出席仙盟大典?！?/br>
“聽聞今日傅家主沒去仙盟大典，但將傅家全族都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