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被拘了兩天的官員們腳步匆匆趕了過來，一個個面色憔悴，過來看到門口的情形,不用太子開口,依次撩起衣擺先跪到一旁。

“跪孤做什么！”太子冷著臉,“都轉過去跪著,睜大眼睛給孤看看！”

“這就是文人口里稱頌的江南？這就是你們想給孤看的？！逼得杖朝之年的老者抬著棺材來衙門口來喊冤？！”

“孤今日便告訴你們,楊燾一事孤管定了,若查不出個水落石出,在場的你們一個都別想好過！”

太子暴怒，絲毫不給官員臉面，就在大門口當著百姓的面厲聲怒罵起來。

在場文武官低著頭無人敢在這時候跳出來觸霉頭。

太子親自將槐老扶進衙門,交代南若和周保將槐老包括一眾老人帶下去安頓。

南若沉默著和周保將人帶去東邊宅院,這本是楊燾與家眷住處,自楊燾自盡,楊家人便被驅(qū)趕搬了出去。

周保指揮小太監(jiān)進去收拾左右?guī)?，槐老卻堅持不進內(nèi)院，只在外頭下人排房湊合就行,還堅持要抬著棺材。

“我就睡在這棺材里！”他掀開棺材蓋，里頭枕頭鋪蓋俱全，“若我哪天沒睜開眼，直接抬去埋了就是！”

“老人家可莫要說這樣的話?！敝鼙ＣΦ溃坝刑釉?，定會叫您安安穩(wěn)穩(wěn)，您只管住下來等信兒就是，您得保重好自己，到時才能親眼看到楊知府洗刷冤屈。”

槐老卻固執(zhí)堅持：“若不讓抬進去，我就放在院子里睡！”

南若按住周保：“讓他抬進去吧，你叫人多準備一床棉被，再叫小太監(jiān)機靈點多看顧著些，我也從帶來的護衛(wèi)里派兩個來幫著守門?！?/br>
周保略一想，道：“行，那便聽公子的。”

等將人安頓完到前廳，看到官員們正腳步踉蹌的魚貫離開。

南若叫來初四才知道太子又將他們招進來跪在院子里罵了一通，之后一個個點名叫進去談話。

南若正考慮要不要進去，傅卓和裴定高結伴回來了。

兩人腳步匆匆，應該在路上聽到了消息。

裴定高看到他目光一亮幾步過來，急切道：“快說說怎么回事？我在路上聽人議論說有人來衙門口為楊知府申冤……”

傅卓跟著蹭過來。

南若簡單說了一遍。

裴定高便懊惱道：“還不如早些回來?！?/br>
南若投以詢問的目光。

裴定高有點氣道：“我和傅兄被耍了，那些花娘只知推銷，我和傅兄白花了近百兩，什么都沒打聽出來！”

南若詫異地看向傅卓，不應該啊，裴定高沒經(jīng)驗被忽悠還能理解，傅卓可是花場老手了，京城出名的樓舫可都有去過，怎么還能被一忽悠就剁手。

至于青樓搞推銷這都是老黃歷了，鄭皇后之前就有，只是那時沒有像現(xiàn)在這么光明正大，大都是暗暗來，合作的也大都是胭脂香粉鋪這類，一些名店怕被指摘根本不給青樓供貨。

鄭皇后開啟了青樓地圖后，青樓花娘便成了帶貨的主力，花娘們或溫柔或嬌媚的推薦買買買，幾杯黃湯灌下去，男人們迷迷糊糊就掏了一堆錢。

十多年過去，這種銷售手段已經(jīng)從剛開始的被人詬病到稀松平常，越來越多的店鋪會與青樓合作。

傅卓面色泛紅，不知是羞的還是氣的，咬著牙不吭聲。

裴定高略帶羞愧的幫著解釋：“這……實在是……江南女子吳儂軟語……”

懂了。

南若無奈，柔克剛，兩人怕是發(fā)現(xiàn)被忽悠也不好沖人發(fā)脾氣，估計花娘早摸透他們這種少爺?shù)钠⑿?，專對癥下藥。

傅卓大概覺得丟人，別過臉問：“里頭誰在？”

南若這會也沒心情逗他，道：“應當沒有旁人。”

傅卓便大步去了，裴定高看向南若，邀他一起過去，大約白天一道走了一程，稍親近了些。

南若也沒拒絕他的好意，頷首跟上。

然而太子并沒有見他們，大約早料到他們查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一聽內(nèi)侍傳話說他們沒有什么有用信息要報，就打發(fā)他們?nèi)バ菹ⅰ?/br>
南若也確實累了，連續(xù)兩天都沒好好合過眼，今天還走了大半天路，湊合洗漱一番便躺到鋪蓋里睡了過去。

一覺到天明，睜開眼對著陌生的房梁愣了一會兒，迅速起身，抹了兩把臉便匆匆去前廳。

太子已經(jīng)起來了，又或者說根本沒有睡，正在喝粥，沒用勺子直接端起碗仰頭喝了個干凈，看得南若心里一陣新鮮。

“坐吧。”太子擦了嘴，“既然起來了，就幫孤整理折子?！?/br>
南若這才看到桌案旁箱子里擺放的奏折，精神一振：“是?！?/br>
他就怕又被當孩子哄放到一邊寫作文，他沒法像譚瑛一樣帶人去調(diào)查，能有參與的份便很滿足了。

立刻取出一沓來看，發(fā)現(xiàn)是昨日被罵的官員們遞上來的。

這次基本上江南有頭有臉的官員都來了，上到江南三省布政使、按察使、都指揮使，下到三省織造局郎中。

但別看織造局郎中品階最低，只五品，可織造局能與天子直接對話，地方官員不敢得罪，其中還有鄭皇后的人，畢竟如今江南紡織盛況與鄭皇后獻上紡織機有很大關系。

其實細究起來，最初將鄭皇后捧到人前的并不是永昭帝與一眾男配，而是先帝。

先帝算守成之君，雖在位時間久，卻功績平平，突然天降一個鄭皇后，什么水泥玻璃蜂窩煤，一會兒治瘟疫一會兒發(fā)現(xiàn)海外高產(chǎn)作物，又幫忙改良了火藥槍炮。

先帝那時想追求功績已經(jīng)到了迫切的地步，畢竟他已過耳順，歷代活到六十以上的皇帝實在不多，連一個假道士都能將他騙得團團轉，將太子都廢了，何況拿出真東西的鄭皇后，先帝親口稱她為祥瑞。

打三折的原文里，因為只有她敢大膽將先帝當一個普通老爺爺看待，會關心他，在他面前說實話，叫先帝很是感概，和她成了忘年交。

鄭皇后也是那時解鎖了江南地圖，在這里與永昭帝和反派恒王發(fā)生了一段轟轟烈烈的三角糾葛。

同時因為各種各樣的事救下了許多人，而這些人顯然如今已經(jīng)成了她的屬下。

譬如如今華亭織造局郎中李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