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近來的新鮮事，“孟老爺辭官了！”

“為何？”聽的人來了興趣。

“誰知道呢,圣上下了三道折子都沒留住他?！弊钕日f話那人撇了撇嘴,“人心不足蛇吞象啊……人活著無非酒色財氣四字，必然是覺得圣上冷待他了。”

“嗐，你們知道什么？是孟老爺勸諫圣上重整內(nèi)閣，又為了消減官費(fèi)開支,這才以身作則的！”

有人聽不下去,立馬出面反駁。

“你說的也不對啊，哪有消減官費(fèi)開支把自己給賠進(jìn)去的,分明是圣上要孟老爺尚長公主，孟老爺不愿意，這才辭了?！?/br>
“尚長公主的不是明大人嗎？”

“這宮里哪里只有一個長公主……”

“孟老爺為國為民,怎么會以一己之私辭官！我不信?！?/br>
……

八卦向來叫人快樂。

我與青衿聽了一會兒,覺得無趣，剛要轉(zhuǎn)身走時，卻被當(dāng)中一個人拉住,“小兄弟，你給評評理。”隨即看清了我的臉，他又一臉歉意道，“大哥,您給評評理,這孟老爺為國為民，大公無私,怎么可能是因?yàn)檫@樣的小事辭官呢！”

隨即他頓了頓，“看您的年齡,盛英十三年，您在這長安城的吧，當(dāng)時這兒還叫京師，對也不對？孟老爺高義，你可知道？”

“這我卻不知道了?！?/br>
我cao著半生不熟的京話笑了一聲，“我就是個外地人。”

“嗐呀。”

那人松開我，回頭繼續(xù)舌戰(zhàn)群雄。

“你們不知道？江湖客里又上了新話本，說的就是孟老爺這段事兒，你們?nèi)羰堑昧碎e，去聽聽，就什么都知道了……”

涪陵寺又恢復(fù)了當(dāng)年的繁盛，如今的主持叫空聞，是空性、空藏那一批的弟子，曾經(jīng)不起眼的小徒弟，如今也是長安城炙手可熱頗受追捧的大師父了。京師改名叫了長安，但這些舊人身上，到底還刻著京師的印子。

青衿都沒有問我要去哪里，沉默的跟在我身后，只到了城郊時喊了我一聲，“老……”

后一個字被他極快的咽了下去，他改口道，“公子，是這兒了吧?！?/br>
冬天的長安，若是沒了人為的妝點(diǎn)，是沒有絲毫生機(jī)的。尤其是城郊這片地：焦土枯枝，干黃的平面上隆起一個半高的土堆。我從青衿手里接過水壺，傾了一杯在上頭。

這是鳳相的墓。

青衿掃出一塊石頭，我下意識要整整衣裳再坐，忽然想到今天的自己穿著棉布的衣裳，沒有向來礙事的大袖與長裾。于是我笑了一聲，“習(xí)慣可真可怕?！?/br>
接著我看向那土堆，“今天帶的是翡山，最后一次和你喝的就是這個茶，往后我就不來啦?！?/br>
這九年，我每年的今天都會在這里坐一坐，不過通常是不會帶著青衿的。

每一年我都會拿一杯茶在這里說說話，第一年說的是江湖客里的新話本，“就叫，我不大喜歡這個名字，可趙汝說這樣的好賣……也確實(shí)賣的好，點(diǎn)這一段的人很多，如今他們都知道有個叫沈長安的女子，在關(guān)鍵時刻，這三個字救了長安城的命。”

那時我怔了很久。

聽過的人都當(dāng)這只是個話本，一段傳奇愛情故事，然而事實(shí)是，鳳相確實(shí)因?yàn)檫@三個字，收了手。

所謂的騎墻派，因?yàn)槲覍λ某兄Z，全都站在了尹川王的對立面。

這亦是京師得保的根本原因。

第二年我說了鐘卿邵和西涼王宮的事兒，“那毒就是青佩下的，他小小年紀(jì)，手段竟然如此狠辣。不過也是后來我才知道，鐘老爺一直都在西涼王城里，他通過馬凡聯(lián)系到了青佩……你也知道，鐘老爺和青佩這樣的人精兒，幾句話就哄的馬凡暈頭轉(zhuǎn)向，拿出了那一包紅蓮業(yè)?！?/br>
哦對了，西涼國國主阿巴亥是個女的，聶奢耆借她來cao縱西涼國政，這事我并沒有說與他。

聶奢耆對阿巴亥也是有幾分真心在的，否則青佩下了毒，他也不必死守著阿巴亥，大可以換一個人來輔佐。只是這真心無論如何都不敵榮華富貴，后來他自立為王，阿巴亥怎么樣了，到底也不見再有人說。

這樣的感情，在這樣一抔黃土前，太淺薄了。

第三年我說了西涼的巫族。借著鄭子沅與牛牛和他們打了不少交道，愈發(fā)覺得或許是人種的緣故，巫族人一根筋，實(shí)在是……除非族長下令，否則別人說什么都沒用。

好在與他們打交道的是牛牛。如今，我大夏的文化，也借著牛牛一點(diǎn)點(diǎn)滲入到了巫族當(dāng)中。

其實(shí)一切都是一個緩慢積累的過程，只不過恰好是我添了一把火，促成了量變到質(zhì)變的飛躍。

第四年則是明誠之與和柔長公主大婚。

那是我第一次去明誠之府上，身著紅色喜服的明誠之在門外對我們拱手。他生的極好，一張臉玉雕出來的一樣，被這正紅一襯，愈發(fā)俊美如儔。

只是他的神情總是冷硬的，便是這樣大喜的日子，他也只是淡淡的樣子，“里邊坐?！?/br>
明府豪奢，與曾經(jīng)的相府不相上下。

黃蘿木的方桌，鑲了指頭粗的金邊，卻只招待中等客人。而我這樣身份的人，便被小廝迎到了白玉桌前。白玉溫潤，入眼我便想到了相府那張雕著棋盤的白玉桌，水頭成色似乎并不如眼前這張好。

小廝笑意盈盈，“老爺與內(nèi)閣的老爺坐這里?！?/br>
我小聲嘀咕，“其實(shí)我坐那邊也可以的?！辩娯购唾R在望坐在黃蘿木的桌子旁，我實(shí)在想過去與他們敘敘。

“老爺只管坐著，我們大人一向分得清?！毙P躬身，給我斟了一杯酒，“老爺稍候?！?/br>
那個刻板的明誠之又回來了。

席上有道開水白菜，還是川香閣的味道，我只吃了一口。

那鶴鳴是明府的琴，曾經(jīng)的老琴師也是明德的仆從。那琴明誠之沒說過要還我，我也默契的沒再與他提起這一段來。

本就是明家的，自該物歸原主。

“這是一局棋，你早就與我說過。只是當(dāng)初我一直以為是皇權(quán)與旁支的較量，明誠之是其中的變數(shù)。后來才知道，其實(shí)這是尹川王與臨遠(yuǎn)侯的對峙。你看臨遠(yuǎn)侯的后人卷了有多少人在這里頭，單為拉下尹川王來？其實(shí)圣上什么都知道，他甚至還利用著臨遠(yuǎn)侯與明府的這些年輕人?！?/br>
“整件事中，明誠之從來都不是變數(shù)，圣上一直將他留作后手。你才是?！?/br>
我也是。

所有出身貧寒毫無根系的人，都是。

一早就看明白的，卻因?yàn)樯碓诰种校瑤追俊?/br>
我實(shí)在不是個合格的政客。

只如今新帝年幼，我所能為他鋪設(shè)的，也僅僅只有這些了。

朝局規(guī)劃、官制改革、融節(jié)度使令牌鑄造虎符，收歸兵權(quán)、放寬各郡入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