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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汝跟在我身后走得極慢,待我反應過來時,方才發(fā)覺他已落后我極遠了。于是我停下步子,等了等他。“方才聽大……老爺說地宮,屬下仿佛想到些事情?!?/br>趙汝“嘶”了一聲,“屬下原先是跟著度廖將軍的,那時候?qū)④姾孟裾f過一些什么……什么來著?”他撓了撓頭。我也不急著催他。放在以往我會忍不住,但丹州一行,我跟著王福、余海、丁四平等人學了不少,越是這種時候,越要平心靜氣,這樣才想的完整。于是我也放慢了步子,跟著趙汝的步調(diào),緩緩踱著。天上一彎月,人間多少年。一路回了孟府,趙汝忽然一拍腦袋,“屬下想起來了!”度廖將軍趙建南戍邊二十年,早已被一紙調(diào)令調(diào)回京師,便是如今的趙提督。我對趙提督?jīng)]多少印象,偶然見了幾次,都只覺得五大三粗的樣子,滿臉兇相,不好相與。所以便一直避著與他見面,實在避不開了,也是躲在眾人身后匆匆一禮。大約這是文官與武將之間天然的壁壘。“那時屬下與度廖將軍還有些拐帶親戚,大人也知道,這度廖軍都是趙老爺?shù)挠H兵,沒有關系是進不去的?!壁w汝道,“這門親遠,所以屬下只能當個火頭軍了。還是趙老爺回京做了提督,屬下等被并到了飛賁軍的營里,勝了幾場小戰(zhàn),這才升了先鋒?!?/br>我對軍里的事務不大熟,并不知道趙汝是先鋒,反倒是他說的與趙提督的親戚關系叫我心里一提。親戚關系。這四個字,總能七彎八拐的帶出些什么來。京師里最末等的乞丐,大概通過攀親戚,也能與承慶殿里的老爺們說道幾句。“有一次老爺喝醉了酒吐了,身周親衛(wèi)又不在,屬下去打掃,便聽見趙老爺說了一句話……”“好像是‘什么狗屁地宮!那得填多少人進去,老子才不做這勞什子,衛(wèi)欒小賊……’然后就聽不大清了?!?/br>趙汝回想著,“那時屬下還在老爺?shù)膸ぷ永锟匆娏艘槐驹娂?。詩集上沾了臟東西,屬下便跟著擦了擦。發(fā)現(xiàn)上頭是鳳相的字……好像是一句詩?!?/br>鳳相的字,名冠京師,無人不曉。因而趙汝能認得鳳相的字,倒也無不妥。“什么詩?”在平湖郡里時,我看過鳳相一句詩。“我醉也長歌,對月成三客。水晶宮里一聲笛,誰與相和?”何其孤獨,何其寂寥,何其清冷驕傲?“好像是……”趙汝亦是個粗人,詩詞歌賦于他不過爾爾,況又是經(jīng)年之前瞥見的一句詩。見他急的抓耳撓腮,我也不好硬問,只得叫他先回府。總之一句詩是改變不了什么的,現(xiàn)如今當務之急是平衡各節(jié)度使和軍營之間的關系,倘若諸營與諸州一心,倒是能把揚州與丹州的反賊擋住。但此行衛(wèi)欒不過區(qū)區(qū)一個飛賁將軍,卻也要自立山頭了。可想,這情形并不容樂觀。“好像是……什么……”趙汝撓著頭,“七月七,春與繁華,千里白云天?”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0-02-2811:06:08~2020-02-2912:26:4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青青子衿1個;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第82章人生,仿佛真是輪回往返的。當年相蠡托馮建塞給我一張紙條,上邊寫了一句我看不懂的詩。為防著這句詩還有別的意思,也是做一個證據(jù),我便始終留著這張紙。趙汝回了他那處,我胡亂抹了一把臉,躺在榻上。鳳相寫的。所以又是什么意思呢?這句詩給了我,給了趙提督,也應該給了別人,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睡去的,當我意識到自己不再清醒時,發(fā)覺自己已置身于一處深幽的廊。雪白的廊壁上掛了兩盞燈,燈下演著一出一出的戲。從入京師,到再回京師,如一場皮影。如今我站在局外人的角度上,又看了一遍自己走過的路。紫淵、白鶴、薛芳……甚至還有邑曲郡外的流民,衛(wèi)欒賬里所謂“鹿”,他們都伸出長長的指甲,纏繞在我身邊,撕扯著我,似乎想要把我拖到不見天日的深淵之中。耳畔有冷風,我聽得到,是他們在哀嚎。從孟公子,到孟大人,再到孟老爺。我一直往前走著,不去回頭看,也不與身邊粘滯的空氣糾纏,只是一步比一步走的更堅定。我看到了王福,看到了余海,看到了青衿和白鷺。這條廊再深,也總有盡頭。我閉目一瞬,再睜開眼時,發(fā)覺自己還在自己的榻上,厚重的幔靜靜垂著。坐起身,方覺背后出了一層的汗。現(xiàn)在大概還早,我撩開床幔,趿著鞋下地,摸到桌前倒了一杯茶。窗外還是一片昏沉,我卻再沒有絲毫睡意了。先前睡得多,總覺得好似怎么也睡不夠一樣。自打去了蘭臺,心里開始有了要掛念的事情,覺便漸漸少了許多。如今從丹州回來,常常會覺得渾身有使不完的精力,便是幾日不眠不休,也只要好好歇上幾個時辰,就能緩過來。我將京師里的所見所聞過了一遍,又聯(lián)想到許多丹州與揚州的事情。極有條理的寫了一封信后,我在門口截住丁四平,“給丹州去一封信,走金甲衛(wèi)的路子?!?/br>“金甲衛(wèi)的路子不是暴露了嗎?”丁四平剛換了值,看起來還有些倦容。他也懶得多想,“正常路室去也無所謂的,總是要交到明大人手上。兩位節(jié)度使也不過是揣著明白裝糊涂,到打進京師,也還有些日子?!?/br>“若我猜的不錯……金甲衛(wèi)暴露的路子,該是張一清搗的鬼?!?/br>我將那信塞到丁四平手里。現(xiàn)在張一清死了,這信里也沒說什么太過的東西。倘若節(jié)度使們再因為這封信有了別的動作,那順藤摸瓜,摸出在西涼國的上家也不成問題。“明大人見到這封信,必然知道我的意思?!蔽遗牧伺亩∷钠降募?,“盡早去辦吧。”安排了丁四平,我又叫起趙汝來,“按京師的規(guī)矩,得去涪陵寺里拜一拜,上柱頭香。這頭香不好得,須得虔誠盡興趕早才行,勞煩你再去與我跑一趟?!?/br>趙汝“嘿嘿”一笑,“老爺說話這么客氣,有點不習慣?!?/br>套好了車,我又回去喝了一口茶。云空的身份?大約今日便能知道了。到了涪陵寺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