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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頭去尋芳芳自嘲幾聲,卻見那椅子上并無芳芳的身影,剛起身要喊,卻見芳芳已從廊下過來了,她手里拿著一把剪子,帶著些笑意問我,“怎么,剛剛睡著便又醒來了?”拿剪刀剪葡萄吃,是芳芳一貫的做法,于是我也放松了下來,“剛剛睡著,好像回到了西嶺村,我記得象鼻山后邊有一洼湖,午后把羊趕過去,我常常在那大石頭上躺著睡著,睡醒來后常有天地轉換的錯覺,一瞬間分不清是在天上還是在湖里。剛剛也是一樣,還好有你在?!?/br>芳芳笑了一聲,低頭給我剪葡萄。干了頭發(fā)已大致束了起來,斜斜帶了一支沉香木簪,一兩綹發(fā)絲自她頰邊滑下,我這才注意到她的面皮已有些泛紅了。在西嶺村時芳芳便禁不得久曬,如今卻一言不發(fā)的陪我曬了這么久,于是我有些愧疚道,“我們回屋去吧,過會兒讓廚房里做些燉梨,在井口鎮(zhèn)一鎮(zhèn)?!?/br>睡足了,人的精氣神就會好很多,上值時進了奉議司,見了諸位同僚,都想打一聲招呼。明大人今日來得比我早,想是禮部的事忙完了不必再通宵趕工,承慶殿又散了早朝,匆匆吃過一口飯就來了奉議司。見我也到了,他對我抬了抬下頜,“放下包,承慶殿有朝會,你隨我去一趟?!?/br>承慶殿。我的心緒又澎湃起來。為官一任,我所想要的,便是能如諸位大人老爺一般,隨著圣上日日例朝,三日小朝,五日大朝。便是辛苦些——不,到了那時候,我是不怕辛苦的,好像只要站在了承慶殿的白玉階上,所有的辛苦就都是值得的了。四品及以上的官員帽子上都有兩條飄帶,我時常想著,倘若有朝一日,我穿著烏紫朝服,站在白玉階上,驕傲的將帽子上的飄帶撥到身后,那該是怎樣的風光。“今日臨時加了大朝會?!?/br>明誠之帶我上了奉議司的馬車,神色是一如既往的恭謹肅穆。“在承慶殿上,收起你的油滑與俏皮,學著莊嚴一些?!?/br>“是?!?/br>我低聲應了。說來也怪,我分明不愛與明大人相處,但要算起來,奉議司內(nèi),仿佛與明大人的獨處時間要比與鐘毓的多得多。而更奇怪的是,我在開始理解明大人的為人做派后,似乎,好像也并沒有那樣反感他了。只是見到他,總是下意識的便斂氣屏息,似乎自己也在往莊嚴一詞上靠。朝臣便是天下人的楷模,所以不可事事以自己為先。上有圣上,下有黎民,朝臣站在中間,對上要言黎民生計之苦,對下要盡圣上體恤之情,朝臣是維系天子與百姓的樞紐,是一個個沒有個人標志沒有自我情感的符號。這就是明誠之對自己的要求。到了承慶殿,車夫將車停在了最外邊,意味著我與明誠之還要走許久一段路才能進去。“今日上殿的諸位,你階品最低?!泵髡\之撣了撣袖子,負手道,“走吧。”我聽出來了,如果不是因為有我的話,奉議司的車還可以再往里邊停一停,起碼與鴻臚寺卿何大人、太仆寺卿焦大人、宣慰司正使方大人、鹽運司正使高大人的車子停在一處。于是我有些尷尬的笑了笑,不太解明誠之此言是何意。一路上與諸位大人不停地打著招呼,待要踏上那白玉階時,我深吸一口氣,看見了不遠處過來了一個穿著烏紫的人影。鳳相。鳳相身后跟著蘭臺令周老爺與趙提督,這兩位都是從一品,官服是正紅。我與明誠之連忙站在一側,待到三人都過來了,方才一一行了禮。趙提督是武將,對我自然不感興趣,只對明誠之點了點頭,卻是周老爺瞧了我一眼,對明誠之笑道,“這位便是你們奉議司翻譯出南撾文字的副使嗎?”鳳相也跟著笑,“可不是?說來我與游新也見了多次了?!?/br>我不敢抬頭,卻也知道鳳相的目光已從周老爺那邊移到了我身上。“游新?”周老爺聽見了我的字,又笑了一聲,“這兩個字取的倒也還有些意思,值得琢磨?!?/br>我連忙應承:不敢不敢,哪里哪里,謬贊謬贊。這三句話是與上層領導會面時的經(jīng)典句子,百用不厭,雖不出彩,但不出錯便夠了。到了承慶殿內(nèi),我站在文職最后一排,遠遠看著圣上的神威氣度,對那些站在前幾排的老爺心下愈生艷羨。今日臨時加的大朝會,談論的便是南撾的新式武器,圣上重點提了提我的名字,我出列謝恩,頃刻間整個殿里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我的身上。我有些驕傲,也有些……猶如芒刺在背,不知該如何是好。此時鳳相亦出列,夸了我往日寫的折子,說什么言談機鋒概括朝臣百態(tài),文筆如刀雕刻市井生活,詳盡細致,俏實有趣。我的臉愈發(fā)紅而燙了,一直燙到了耳尖上。自然,圣上也是跟著附和的。只是話鋒一轉又扯到了明誠之,說若非明誠之的悉心栽培,我亦不會如此出色。于是朝臣們又開始贊頌明大人。贊頌明大人與贊頌我不同,我聽得出來,朝中沒幾個人認得我,且我干的都是他們怕極了的營生,今日過后依舊是我挖他們的料,他們走在路上卻不會多看我一眼的關系,自然便是隨口恭賀一聲。明大人卻不同,他已內(nèi)定了是和柔帝姬的駙馬,眾臣贊他,便是真心實意又羨慕嫉妒。提完了明大人,又提了賀在望、王炯、周若海與鳳相,周若海出列謝恩時我才知道,原來這是蘭臺令周老爺?shù)拿帧?/br>接下來就是封賞。周若海與鳳相已是人臣之極,只能賞些銀錢珠寶。王炯暫領兵部尚書一職,左侍郎的餉銀也還兼著,賀在望進成了白鹿院侍講,明大人也沒賞什么,只說稍后再議,輪到我時,圣上讓我上前幾步,問我道,“孟非原,你想不想去蘭臺?”蘭臺干的活和我奉議司差不了多少,說起來都是得罪人的營生。只是蘭臺挖出來的料大多是與工作態(tài)度、作風及成果有關,且少有隨筆捏造。而奉議司挖的卻都是見不得人的私料,緋聞秘辛八卦都可以,越勁爆圣上越愛看。如今圣上叫我往前幾步,又問我想不想去蘭臺——我拱著手往后看了一眼,明誠之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也看不出他的態(tài)度。往前看,周老爺也低著頭,不知道是不是愿意要我,倒是鳳相,微微側了臉,恰好讓我看見了幾個點頭的動作。于是我沉聲,“全憑圣上做主?!?/br>“周如海昨夜對朕說蘭臺缺參議,那你便去蘭臺暫領了參議一職罷。”正四品!短短幾日,又升了半階!我只當圣上提起蘭臺,是叫我去補牛御史的缺,都是從四品,但蘭臺升遷向來容易。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