輝要回京城過春節(jié)，云向光自然亦步亦趨地跟著回來了。齊云兩家本就親密，春節(jié)時更要經(jīng)常往來走動。齊母冷眼旁觀，云向光這次回來性情竟比以前堅(jiān)強(qiáng)了不少。他雖仍纏著齊耀輝不放，可但凡見齊耀輝偶有厭煩之色，也就乖乖地自己避開了，不再哭天抹淚地強(qiáng)人所難。

“媽！”齊耀輝聞言卻不滿地睨了齊母一眼，他頓了一下，終是咬牙道?！拔視簳r還不想考慮這事?！?/br>
三十三歲的兒子，還不想考慮自己的終身大事。怕是任何一個當(dāng)媽的聽了這話都要跳起來了?？升R母聽了，卻只頑皮地對兒子眨眨眼睛?！暗降资菍χ」獠幌肟紤]呢？還是對任何人都不想考慮？”

換了以前的齊耀輝，怕是該動怒了。可這一回，他卻只沉默著沒有答話。懷疑年知非的身體里住著龍星河的靈魂的事，齊耀輝再沒向任何人透露。不是怕別人跟老嚴(yán)一樣罵他“傻逼”，而是怕年知非難以自處。

但這次回京城，齊耀輝仍是將自己的懷疑原原本本地告訴了自己的父親齊震東。齊震東沒有罵兒子異想天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兒子的能力。于是，他告訴兒子，當(dāng)警察的要先對得起這身制服；然后，他又告訴兒子，不要因?yàn)樗饺烁星橛绊懽约旱呐袛啵婪ㄐ惺隆?/br>
齊耀輝明白齊震東的意思，齊震東不想看到兒子徇私放過任何一個罪犯，也不想看到兒子因?yàn)榕伦约横咚蕉┩髁艘粋€無辜，但他最不想看到的是兒子因?yàn)樗饺烁星槭チ俗穼ふ嫦嗟挠職狻?/br>
真是知子莫若父，齊耀輝這次回京城，治療情傷固然是原因之一?？筛匾氖牵驳拇_因?yàn)楦曛欠质值氖?，對自己曾?jīng)做過的事產(chǎn)生了深深的迷茫。

——如果我真的愛他、真的在乎他，我是不是就不該懷疑他？不該調(diào)查他？

齊耀輝無法回答自己。他本能地覺得自己沒有錯，可又清楚地看到結(jié)果是他把年知非傷地很深。

可是，我也很傷??！為什么就不能原諒我這一回呢？

齊耀輝不快地擰起眉頭，賭氣埋汰對方。“其實(shí)他也沒什么好的。犟驢一個，牽著不走打著倒退。脾氣又大做事又絕，吵吵架，一個過肩摔就把我掄引擎蓋上了?？隙ㄟ€有暴力傾向！誰特……咳咳，誰受得了？”

齊母心中一樂，卻板著臉故作嚴(yán)肅地點(diǎn)頭附和?！鞍?！看不出來，這么大脾氣?。磕鞘遣缓孟嗵??！?/br>
“就是！”得到母親的認(rèn)同，齊耀輝頓覺自己是理也直了氣也壯了，連腰桿也挺起來了。“明明是他甩的我，結(jié)果他在隊(duì)里倒打我一耙，說我甩了他！以前真不知道原來他這么有心機(jī)！”

“唉！兒子啊，你這就叫愛情使人盲目！”齊母神色老道地為齊耀輝指點(diǎn)迷津?！皠傉劦臅r候啊，是花好稻好樣樣都好；等相處久了，就發(fā)現(xiàn)人家一身的毛病，哪哪都不順眼?！?/br>
“那也……不是一身的毛病，也還沒那么糟……”齊耀輝囁嚅著反駁。齊耀輝覺得自己大概有病，明明對年知非很不滿，可聽到母親說他的不是又不舒服。

“怎么就不是一身毛病啦？”齊母卻已自動開啟了護(hù)兒模式，不留情面地數(shù)落年知非?！坝指愠秤指愦?，分手了還要把責(zé)任推給你。這種暴脾氣還人品差的人，哪配得上我兒子？兒子，聽媽的！分就對了！你呀，趕緊趁年輕多談幾個，積累積累經(jīng)驗(yàn)，以后才能挑個十全十美的給媽帶回來！”

齊耀輝窒了許久方苦笑著答：“媽，我聽出來了，您罵我呢?！?/br>
“有嗎？”齊母一臉無辜。

齊耀輝沉默了一會，黯然道：“我沒想要他十全十美，但他對我……不夠坦誠?！?/br>
齊母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低聲嘆道：“兒子，你得容許別人有秘密，就好像你得容許你的愛人有缺點(diǎn)?！?/br>
“但是……”

“沒有但是！”齊母提高音量決然道，“只要他的秘密沒有傷害到你，沒有傷天害理，你就應(yīng)該尊重他。我知道你性格強(qiáng)勢說一不二，可愛情是讓你對對方更包容，而不是更苛刻。否則，你們?yōu)槭裁催€要談戀愛呢？當(dāng)普通朋友不是更輕松嗎？”

齊母的說法令齊耀輝有些恍惚，仿佛這個世界突然給他開了另一扇門。一直以來，齊耀輝是警察，警察的職業(yè)習(xí)慣要求他追究一切真相、查明所有疑點(diǎn)。而齊耀輝本人冷硬的性格也決定了，他從來都是眼里不容一粒沙的人。所以，他在感情里對年知非坦誠了，他也必定要求年知非對他一樣坦誠，甚至更坦誠?？稍瓉恚瑦矍檫€有另外一種相處方式嗎？

“……是，這樣的嗎？”齊耀輝猶豫不決地看向母親。

齊母微微而笑，輕聲道：“你老爸年輕的時候經(jīng)常有任務(wù)，一走就是幾個月甚至大半年，什么音訊都沒有。可我從來不會問他究竟去干什么了。”

齊耀輝啞然失笑?！皨專@是規(guī)定。”

“可是我是他老婆啊，難道我會泄密嗎？”齊母理直氣壯地反駁，“我們是夫妻，他對我這點(diǎn)信任都沒有嗎？也一點(diǎn)都不考慮我的心情，寧愿我為他日夜懸心，也不肯稍稍透露一點(diǎn)好讓我安心嗎？他的心，未免也太狠了！”

齊耀輝張口結(jié)舌，瞬間明白了母親的意思。小時候，齊耀輝也怨過父親，因?yàn)樗偸遣辉诩?，才讓小伙伴笑話自己沒有爸爸。長大后，他也當(dāng)了警察，就更能理解父親的話了。他們這個家之所以能維持到現(xiàn)在，母親才是最大的功臣。是她的退讓和付出，幫他們守住了這個家。

同樣面對感情，母親選擇了包容和犧牲，來成全父親的事業(yè)。齊耀輝不同，他明知年知非對龍星河這個話題的排斥，他卻仍然選擇追根究底，來成全……如果說發(fā)現(xiàn)龍星河的遺書前還能說是為了工作和正義的話，那么在發(fā)現(xiàn)龍星河的遺書后妒忌心已明顯占了絕不亞于工作的比重。

意識到自己的自私的齊耀輝有些抬不起頭來，然而——

“如果，我連他對我的感情都不能確定呢？”

如果，我連他這個人究竟是誰也不能確定呢？

“噢！”齊母聞言，竟驚異地叫了起來?！班蓿∵@真是……”

“什么？”齊耀輝悶悶不樂地追問。

“你們談了幾個月，在他還不知道你要找的人究竟是誰的時候，他就愿意接受你，甘愿放棄在海城的前程陪你去南省緝毒，去出生入死，甚至……甚至愿意被你當(dāng)成某個人的替身。他這么遷就你，把命都交到你的手上，你卻仍然不能確定他對你的感情。耀輝，他的確應(yīng)該跟你分手?！饼R母難以置信地回道，“不然你讓他怎么辦呢？把心挖出來給你看嗎？”

“……你殺了我吧……不如就殺了我吧……”

想起年知非曾經(jīng)說過的話，齊耀輝好似被人狠狠打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