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舉著相機想拍一個進屋的長鏡頭，可這屋門到窗戶還沒有三步長。兩人推開浴室門，那個窄小的浴缸胡楊只能縮著坐，雙臂在廁所都展不開。銀裴秋沒住過這么小的酒店，他現(xiàn)在有點兒后悔：“嘖，還行，至少干凈?！?/br>
他一回頭胡楊已經(jīng)開始換衣服，窗子沒關(guān)，也不想著背對銀裴秋，直接從旅行包里撈出一個塑料包，用嘴一撕拎起衣服就往上套。胡楊嘴角還沾了片透明的塑料薄膜，對上銀裴秋嫌棄的眼神只好說：“咱倆又沒啥不一樣的，該看都看過了……呸，啥玩意兒粘我嘴上了？”

“掐青那塊兒我還沒看?！?/br>
“晚安886！我睡了，哥你早點睡吧，年紀大熬夜容易禿頭?！?/br>
所以周白陶是哪兒來的底氣說帶上胡楊能開心？銀裴秋換上睡衣，睡前又確認了一遍胡楊的安排，腿上突然一重。眼見著胡楊一個側(cè)翻，手腳都搭在了銀裴秋身上。小年輕精力來得快去的也快，胡楊睡覺老吧唧嘴，搞得銀裴秋半晌沒睡著。

他定定地看著胡楊的臉龐，探手輕輕撥開擋在胡楊額前的碎發(fā)。眼前那人的五官早脫了孩童的稚氣，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間的五官讓銀裴秋頓生出奇異的沖動。腦海里那個劇本主角仿佛被這個畫面帶入了線條，以視線為筆，輕描淡寫勾勒出靈動的雙眼。兩人之間那個狹窄的縫隙已經(jīng)被枕頭填滿，銀裴秋躺倒在平坦的床板上，閉上雙眼試圖用構(gòu)思情節(jié)來沖散雜思，但每一幕都與胡楊有關(guān)。

第二天銀裴秋頂著巨大的黑眼圈翻身起床，胡楊居然不在身邊。他收拾好行李走到賓館前臺，果然發(fā)現(xiàn)胡楊在那頭和前臺小姑娘雞同鴨講，又是打手勢又是瞎比劃。他捧著臉裝花，兩手wave裝花瓣往地上飄，也不知道這姑娘聽懂沒。臉卡這種東西是無國界的，逗比也是，小姑娘被胡楊夸張的表情逗得一直笑：“ok！Sakura，kyoto，good！”

“kyo？京都？sa……撒了我吧。”胡楊大早起來就想問在哪兒看櫻花比較好，結(jié)果他那中式英文外加小學(xué)生詞匯，也就前臺樂意跟他菜雞互啄：“??！堪，，油提起米，艾拉無語？”（youteachmeIloveyou？）

前臺這句話明白了，幾乎每個外國人來都要問，她指了指一旁像是胡楊同伴的人說：“atnight，say，月が青ですね?！?/br>
胡楊可算明白了高中老師說的外語的重要性，他不僅聽力不行，理解力還有問題。銀裴秋找過來，他也不能多留，胡楊給前臺說了句謝謝，大步往銀裴秋身邊跑：“哥，咱們下一站是不是京都？那jiejie說京都sa啥，櫻花，好看！”

“五月你就看個葉子。”銀裴秋搖搖頭，“你這個七天短行程，不是讓你去五個地兒。讓你看看富士山，摸摸東京塔那紅柱子就得了，重點是酒店體感?！?/br>
銀裴秋不明白胡楊怎么對櫻花有那么大的熱情，他不喜歡這種到處飄的粉瓣兒。美歸美，總有種頹敗潛藏其中。換酒店那一路胡楊都蔫頭耷腦，銀裴秋抓著電車扶手好幾次都覺得胡楊要摔下去了。他只能摘下自己的耳機，塞進胡楊的耳朵里，銀裴秋雙手合攏勉強形成罩子，借著擁擠的人流貼近胡楊的后背：“閉上眼睛，歌詞里有櫻花，Sakura，注意聽?！?/br>
歌曲的魅力在于情緒的傳達，哪怕語言不通也能其中感受到那種溫柔的流動。胡楊看過的圖片由靜轉(zhuǎn)動，樂聲鼓風(fēng)吹亂滿樹粉雪，而從背后傳來的熱度和氣味讓胡楊產(chǎn)生出一種幻想，他似乎聞到了一股味道：“哥，你說櫻花是什么味兒的？”

“苦的?！痹谌r節(jié)凋零，滿是死骸飄散空中，銀裴秋只能想到凄美。

胡楊將全身的重量壓在銀裴秋身上，輕聲反駁：“我覺得其實很好?！?/br>
就像愛豆的職業(yè)壽命，短短花期一過，自然會被人遺忘。胡楊對這種花的執(zhí)著完全是因為曾經(jīng)看到過的比喻，有人說他們這些愛豆該活得像櫻花，需要盡情在青年時代展現(xiàn)自己的活力和少年美。這個職業(yè)不允許人變老，不允許行為不端，不允許打耳洞也不允許紋身，存在的意義就像那一場粉雪，對粉絲或者愛豆都是一場春空幻夢。

“用短暫的生命給人帶來快樂，不好嗎？”胡楊摘下耳機，握住銀裴秋垂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我還以為這些花能活得長一點。”

“你以為作品是為了什么存在的？”

銀裴秋靠近胡楊的肩膀，用力握緊胡楊的手，語調(diào)輕緩還帶著這位藝術(shù)家獨有的浪漫：“我相信攝影能記錄下所有美的瞬間，它能讓時間永遠儲蓄在膠卷里，就算多年之隔也能從中窺見當(dāng)時的全貌。我在做的事情就是記錄，不是賦予意義，而是一種呈現(xiàn)，把那些發(fā)著光的片段保留下來，永遠在漆黑一片的空中閃耀?！?/br>
“人都會老的，小朋友。”銀裴秋聽到到站提示，反手牽住胡楊擠出車廂，“但是相機能記錄下來我們曾經(jīng)年輕，曾經(jīng)或絢爛或平凡的過往?！?/br>
胡楊愣在出站口，他深吸一口氣，甩開銀裴秋的手用力抱了上去。銀裴秋措手不及，摟住胡楊還幫他把帽子往下扣：“有事嗎？這么喜歡搞這些突然襲擊？”

“你剛快把我給閃瞎了?！?/br>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br>
兩人放完行李就開始瞎逛，胡楊非得在APP上租和服，他自己穿了件白底楓葉暗紋，磕磕巴巴對導(dǎo)購說要個差不多的，不過這回別人沒聽懂。銀裴秋選了件黑底劍葉，他心里覺得這種租賃的衣服不干凈，對上胡楊那期待的眼神只能不情不愿地換。

銀裴秋換好出來的時候胡楊倒抽一口涼氣，學(xué)著導(dǎo)購小姐兩人一塊兒不停地海豹拍掌。肩寬的人就跟衣架子似的，領(lǐng)口里隱約顯露的紋身更顯得銀裴秋有股成年男人的性感。他松松垮垮往架子上一靠，不停沖胡楊搖頭：“只有你這種沒見過世面的才會在日本街上穿和服。”

胡楊懶得管銀裴秋的挖苦，旅行基金手一滑就又溜走三分之一。銀裴秋讓胡楊自己舉著自拍桿，走在店外的河道邊錄視頻，自己抱著手臂等效果。誰知道胡楊不看鏡頭光看銀裴秋，河堤邊啄草籽的鳥都比胡楊專心。

“好好工作?！便y裴秋失笑，他往旁邊走了兩步才接起電話，語氣驟然轉(zhuǎn)冷，“我想咱們倆沒什么好談的，要懷念過去別扯上我。”

電話那頭的人語氣充滿譏諷：“那你還來日本做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