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彥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道：“既然大師這么說，我也不再追問。只是大陣雖已破除，九界四域卻好像還是有了些變化，不要緊么？”

他感知敏銳。在大陣破除后，被不斷侵蝕的屏障確實穩(wěn)定了下來。然而卻不像之前那般嚴絲合縫，只有些狹小縫隙。方才點燃了空中靈氣的金光，雖然將大陣燃燒殆盡，卻也洞穿了屏障，令其千瘡百孔。

“長此以往，九界四域靈氣相互倒灌，兼之墜魔淵不斷涌入的靈氣。修士們無法完全照以前的法子運轉(zhuǎn)功力，吐納修行，天下怕是要一片混亂?！痹品敲欀佳a充道。

他二人是修行者中的佼佼者，對于勢力割據(jù)、不同地域的修行之法都有所了解。因此格外憂心忡忡，恐怕大陣破除反倒不妙。

“不必擔心，”妙葉心諱溫聲道，“混亂會有的，但從長遠看，屏障上的漏洞卻是再妙不過了。還要仰仗二位將消息傳出去，早日平息各地不安?！?/br>
“二位修為到了如今的境界，想必也能感知到有所進益越來越難，更別提破境至堪憐境。至于成仙成圣，更是不知多少年沒有聽說過了。”云非名與莫彥聽得此言，都點了點頭。

“這并不單單由靈氣造成，但非要三言兩語說清，便是靈氣不足。”妙葉心諱見他二人均若有所思，暗自點了點頭。“九界四域的屏障，說是能阻止各族相互征伐，實際上便是靠著靈氣不同在不同地域無法自如運轉(zhuǎn)。然而如此一來，靈氣無法自如流通，而修行者又不斷增加，進階也就越來越吃力?！?/br>
他說的是真相不假，然而卻沒把最關(guān)鍵的，有關(guān)上古眾神之戰(zhàn)的一點說出口。毫無愧疚地拉起了華瑾的手，妙葉心諱道：“屏障不完全破損，靈氣不至于變化太過劇烈，卻又能互相滲透。待修士們適應好了，修行只會事半功倍，更是成仙有望。”

華瑾雖乖乖聽完了，卻聽到一半就迷糊了，只問道：“所以沒事啦？能回家了？”

“能。”僧人笑瞇瞇地看著他，“或者隨我去西域，去天涯海角，尊者剛才答應啦?！?/br>
“啊……”華瑾窘迫地張著嘴，不好意思毀約，卻又不想一口應下，左右為難，看得妙葉心諱忍俊不禁?！靶∩睦锸悄敲床煌ㄇ槔淼娜恕６嗵澴鹫唢柡瑦垡獾暮魡?，小僧才舍得從里面出來。又怎么忍心讓你帶著傷奔波勞累?！彼龅馗┫律碜?，手指輕輕擦過華瑾的臉，口中吐出的熱氣熏紅了他的雙頰，“小僧先回西域處理些事情，等尊者歇夠了，歇好了，就去找我，好不好？”

美色當前，兼之柔情似水，華瑾舌頭打著結(jié)，結(jié)結(jié)巴巴地應了聲“好”。應完才反應過來妙葉心諱是要走，一時又有些不舍，抓著他的袖角，在掌心揉皺。

莫彥與云非名也終于消化完了妙葉心諱方才的話，心中各有打算。莫彥道：“大患已除，辛苦各位了。只是夕數(shù)不知逃竄到何處，還要勞煩二位與我一同追查?！薄澳鞘亲匀弧！痹品敲c點頭，“我會向人間界的門派交待清楚，盡快穩(wěn)定住局面?！?/br>
妙葉心諱笑道：“再好不過。小僧回西域后，也會四處游歷，確保萬無一失。如此，便先與各位道別了?！彼蛉A瑾眨眨眼，松開了手，剎那間人已在幾里之外，唯有清亮的聲音傳來：“說好要來找我，尊者可莫要忘了！”

三人望著他遠去，云非名沉默片刻，開口道：“須得盡快將異變通知門內(nèi)，我也得走了?！彼娙A瑾看著自己，張了張嘴卻不說話，在心底自嘲地笑了笑，說：“再次謝過月尊相助。寶慧尊者……多保重?！痹S是怕聽見什么不愿聽的話，云非名召出天霜，站了上去。他拿背影對著華瑾，終于還是馭駛著飛劍離開，沒看見華瑾懊惱地舉在半空的手。

一時間，這浩大天地間只剩下莫彥與華瑾兩人，顯得空蕩蕩的。莫彥將華瑾的手握起，長長地呼出口氣，柔聲道：“瑾兒，走吧？”他受了傷，疲憊不堪，此刻猛地松懈，只想和心肝寶貝回到山上，什么也不干、什么也不想。華瑾亦收回注視著遠方的目光，歪頭看了看莫彥，開心地咧嘴一笑，晃了晃兩人握著的手：“師兄！我們回家！”

……

云非名如一具行尸走rou般回到了經(jīng)天門。他冷眼旁觀著自己與掌門師兄將墜魔淵來龍去脈說清講明，又向匯聚在經(jīng)天門的人間界修士交待此次破陣結(jié)果。待哄哄鬧鬧的人群散去，他獨自坐在三尺山后山，望著因許久不見他而慢吞吞踱過來的云虎，極輕地扯了下嘴角。

“真是懦弱?！彼麑χ兹椎膩砜途従彽?，“竟為了個情字幾次道心不穩(wěn)?！痹苹⒙牪欢@復雜的語氣和話，只是有些日子沒被人摸過，自顧自地上前蹭他，被劍修靈巧的手指搔著下巴，愜意地躺下。

“竟不敢……問一問他?！便逶≡谠鹿庀?，一座玉像冰雕，忽然覺得冷。

自那晚之后，云非名再沒失態(tài)。他冷靜自持地與各門各派周旋，靠著一柄不講情面的劍協(xié)調(diào)人間界修仙者事務(wù)，逼退了一眾要與魔界開戰(zhàn)的短視者與無賴，大致平息了因屏障漏洞而產(chǎn)生的sao亂。同時又在拜托了霧里燈后，自己親自四處搜尋夕數(shù)魔尊及其殘黨的蹤跡?？v使修為高深，如此沒日沒夜地勞心費力，仍是憔悴了幾分。掌門與他相識多年，雖看得出他有心事，卻不敢逼問得太緊，只怕戳到他痛處。

就這樣修行，練劍，看似與往日沒什么不同。云非名卻在回山后月圓了第三度的夜里在心境里看見了那人。上一次在心境里相見，場面旖旎，那人也還在身邊。諍寰真人沉默著，忽然無法抑制胸膛中的沖動，出了靜室，向林中那片湖行去。

他未施展法術(shù)，一步一步走得慢而踏實，竟像是近鄉(xiāng)情怯了。然而離得遠遠的，他忽然聽到水聲嘩嘩，樹葉簌簌，環(huán)佩叮當。這些聲響自顧自傳來，像是有只手捉住了他驟然緊繃的靈魂。月影披了一身，云非名的心揪成一團。他毫無防備，不敢窺伺，只是走著，聽著，嗅著若隱若無的香氣。

若是他，他絕望地想，若是他。

眼下正是花季，朵大香濃，夜色里發(fā)著幽幽粉光的月逢花都開著，溫柔地為他引著路。他穿行著，撥開最后幾道花枝，到了湖邊，眸中撞入一道盈盈身影。

“真人！”

正是他在叢中笑。

完結(jié)啦。

番外（一）

【一】

云教授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走到這一步。

他打小品學兼優(yōu)，相貌出眾，一路順風順水。師從學界泰斗，年紀輕輕就做了教授，是極度瀕危動物哭雞雞界的權(quán)威，前途不可限量。

云非名活了二十八年，從幼兒園到職場，追求者暗戀者數(shù)不勝數(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