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他回到休息室時，言朔正臉色難看的捂著胸口。

“言總，您怎么了？”寧嘉佑忙跑過去問。

“沒事?！毖运纺樕n白如紙，剛剛因為吃辣而紅潤的雙唇此刻也毫無血色，沒事就有鬼了。

“你哪里不舒服？”寧嘉佑強硬的掰開言朔的手，在他剛剛捂著的地方按下去，“是這里嗎？”

青年白皙的手壓在他身前，一點不差的指向他不斷絞痛的胃部。言朔的額前滲出豆大的冷汗，隨著他的微微頷首滑落至下頜。

寧嘉佑心底咯噔一聲，用袖子幫他擦去滿頭冷汗，忐忑的問：“你不會有胃病吧？”

言朔抬眸斜睨他：“有病的是我，你怕什么？”他聲音嘶啞，語氣卻依舊高傲。

寧嘉佑急了：“有胃病不能跟著我吃辣吃涼，你等著，我去樓下找孟醫(yī)生給你拿藥。”

他轉(zhuǎn)身朝門口跑去，誰知才開門，身后的言朔猛然吐出一口血。嫣紅的血順著他捂嘴的手指縫流下，落在駝色的風(fēng)衣上暈染出觸目驚心的紅色。

寧嘉佑連忙將言朔抱到床上，將他推出門，同時打電話給孟駿：“孟醫(yī)生，言總疑似胃出血，內(nèi)科在幾樓？”

孟駿聲音急促，背景嘈雜：“2樓。言總情況怎么樣？剛剛有場特大車禍，所有人都在搶救傷者，你要送來急救科才有醫(yī)生?！?/br>
“我來就行，你把言總的病例發(fā)我一份?！睂幖斡影聪?樓的按鈕，試了下掌心的溫度，解開言朔襯衣的前兩顆扣子，將冰涼的手掌探入他胸-前，捂住他心窩。

因吐血而即將昏迷的言朔被這股涼意一刺激，猛然驚醒：“你干什么？”

他想揪出寧嘉佑的手，卻沒想到平時在他面前乖巧聽話的人反而揪開他的手，柔聲寬慰他：“沒有冷水袋，先用我手湊合一下。別擔(dān)心，我不會讓你出事的。你放輕松些，來側(cè)臥，別平躺。”

寧嘉佑另一只手推著言朔的身子，令他保持側(cè)臥的姿勢。遠遠看去，就像是他在抱著言朔。

言朔的意識起起伏伏，寧嘉佑的聲音不斷在耳邊響起，可卻始終聽不清他在說什么。朦朧間他只能看到青年焦急的面容和他彎著腰將自己護在羽翼下的模樣。

他獨自在這個如地獄般的世界中橫沖直撞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護在他身前。

哪怕這個人在他眼里是那么的不自量力。

“寧嘉佑……”

言朔的嘴唇動了動，卻沒能發(fā)出聲音。耳畔青年鼓勵的話語逐漸消失，言朔的最后一絲戒備消失，失去了意識。

……

等到他醒來時，是在內(nèi)科的一間門診室內(nèi)。

言朔身上蓋著一層被子，手間的鮮血已經(jīng)被處理干凈，正在打點滴。同時手臂酸痛，應(yīng)該注射過其它急救藥-物。

寧嘉佑背對著他坐在電腦前，正專注地瀏覽他的電子病歷。

“好看么？”言朔驀然出聲，他討厭看到病歷上那幾個有關(guān)殘疾的字眼。

寧嘉佑被他冰冷的聲音嚇了一大跳，見到他醒了，臉上又重新綻出笑容：“感覺怎么樣？胃還疼嗎？”

“你看得怎么樣？能治嗎？”言朔語氣嘲諷，他失望了太多次，極其討厭再有人給他虛假的希望。

寧嘉佑滿腦子都是言朔的診斷報告，沒注意到他言語間的譏諷，認真的思考著：“你的雙腿是神經(jīng)方面出現(xiàn)問題，不是骨頭完全斷裂，有治愈的可能?！?/br>
太多人說過同樣的話，結(jié)果每一次都無功而返。他們失敗就走了，只留他一人在絕望的深淵中不斷下墜。

言朔陰沉著臉沒有出聲。

寧嘉佑翻著電子病歷為他分析，“診斷報告里說你的腿還有內(nèi)部知覺，疼歸疼，說明神經(jīng)沒有完全壞死?！?/br>
“有可能治愈？”言朔聲音低沉，聽不出什么感情。

寧嘉佑認真搜刮腦海中的知識，謹慎道：“我不能打包票，但想試一試。”

言朔神情漠然：“治不好就打斷你的腿?！?/br>
寧嘉佑：？？？

“言總，不用這么絕情吧？”

“你自找的?！毖运窓M了他一眼，起身將手背的針頭拔掉，想要走人卻找不到的自己的輪椅，“輪椅呢？”

“還在樓上，我送你下來后就沒上去。你再躺一會兒，這瓶水一定要掛完?！睂幖斡幼ブ运返碾p臂將他按回原地，青年瘦削的身子擋在他身前，一如他胃出血時寧嘉佑為他急救時的模樣。

言朔怔了片刻：“你那時說什么？”

寧嘉佑不解：“什么時候？”

“送我下來時?！?/br>
“忘記了，應(yīng)該不是什么重要的話。”寧嘉佑不以為意，從藥柜中取出嶄新的一次性醫(yī)用器械，重新為言朔扎針。

擦消毒酒精時，他習(xí)慣性的說：“怕就不要看?！闭Z氣溫柔地像是在哄孩子。

“當(dāng)我?guī)讱q？”言朔垂眸間瞧見寧嘉佑天然卷的短發(fā)在頭頂盤成一道又一道的短弧，又想起那天夕陽下的他。

“無論幾歲，扎針都疼呀?！睂幖斡诱f完，言朔手背就傳來一道刺痛。瞧見他眉頭都沒皺一下，寧嘉佑忍不住佩服，“不愧是言總，棒棒噠。”

言朔聽著他夸張的哄人語氣，陰郁的心情有所好轉(zhuǎn)：“你沒去兒科可惜了?！?/br>
“天才不論在哪里都能發(fā)光發(fā)熱，無所謂可惜不可惜?！睂幖斡訉U棄針頭丟入墻角的黃色垃圾桶，囑咐言朔，“我現(xiàn)在去幫你拿輪椅和藥，你乖乖躺著不要亂動。有什么事就打我電話，周澤之前開會沒看手機，我已經(jīng)給他發(fā)了消息，他一會兒就到?！?/br>
“孟駿呢？”言朔問。

“還在急救科那邊救人，今天車禍好多人受傷，周澤到了后我也要過去幫忙?！?/br>
言朔瞧了眼墻上的鐘，已經(jīng)下午四點多，寧嘉佑竟然在這里陪了他整整三個小時。

他說不上是什么滋味，喊住即將出門的寧嘉佑：“我要是死在這里，你將來也不會因為治不好我，就被我打斷腿。”

寧嘉佑恍然大悟：“對哦?！?/br>
言朔眼神微沉。

寧嘉佑滿是惋惜的長嘆一口氣，“但作為一名優(yōu)秀的社會主義新青年，良知不允許我這么做。言總，您還是別想著打斷我腿了。我身體健康才能全身心為醫(yī)學(xué)事業(yè)做奉獻，就算治不好您，也能為您鞍前馬后做一輩子頂級護理，您說是不是？”

他說完還不忘給言朔一個wink，眼中璀璨的光芒仿佛都在這一瞬間滑入言朔心間。

“一輩子？”言朔問。

“嗯，說一輩子就一輩子，少一分少一秒都不算一輩子！”寧嘉佑說得比程蝶衣還堅決。

打斷腿已經(jīng)比喂鯊魚好多了，為了在這個世界里踏實活下來，他還得繼續(xù)刷言朔的好感度。

“我記下了。”言朔翻身側(cè)臥朝墻，背對著寧嘉佑的薄唇微微彎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