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走幾步就要確認(rèn)一下是不是掛掉了。他記得他弟跟在后面不停的抱怨，也記得徐寧側(cè)臉貼著他后脖頸的溫度。

他抬起麻掉的手臂，輕輕的在徐寧的側(cè)臉碰了下，差不多的溫度。

就是這一碰，把人碰醒了?？吹叫鞂幈犻_眼的時候，他竟然對自己的舉動有一瞬的后悔。

睡醒的時候能看到林鵬飛的臉，大概是徐寧最放肆的妄想，竟然在這個早晨實現(xiàn)了。他愣了幾秒鐘，心臟的不斷加快跳動讓他局促的扭著脖子坐正，一只手還在林老爺子手里，輕輕一抽就拿了出來。

“你一晚上都這樣睡的？”他小聲問。

林鵬飛捏著肩膀，輕輕起身：“你睡的真夠死的?！?/br>
所問非所答，徐寧也沒有糾結(jié)這答案的具體意義，輕手輕腳的離開病床邊，拎起書包道：“我得先走了，還要上早自習(xí)的?！?/br>
林鵬飛拿過充電器將手機充上電后回身：“我跟你一起下樓?！?/br>
“那林爺爺呢？”

“已經(jīng)早晨了，護士站知會一聲就可以了，”林鵬飛披著外套邊向外走邊示意徐寧，“時間應(yīng)該來得及，我去醫(yī)院食堂取早餐，你也帶一份再走?！?/br>
不是詢問，而是陳述，徐寧沒有拒絕，裹緊了衣服跟著林鵬飛走出病房。

到了走廊他就看到了窗外全然與昨晚不同的世界，用小時候?qū)懽魑某Ｓ玫某烧Z概括就是銀裝素裹。

這個夜晚偷偷的下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他錯過了。

“下雪了?！?/br>
三個字而已，林鵬飛確定他聽出了欣喜，他側(cè)過頭，看著那完全盯著窗外看的人道：“你喜歡下雪天？”

徐寧收回視線：“我更喜歡落雪，過去式?jīng)]有進行時好看。”

什么亂七八糟的，林鵬飛微微皺了眉，短暫的停頓后步子快了起來，越來越快。原本他腿就比徐寧長，他一加速，惹得徐寧不得不小跑著跟上。

“這里的食堂也需要搶？”徐寧問。

林鵬飛搖頭：“一會兒再去食堂，先帶你去個地方?！?/br>
在一起相處久了的默契，徐寧斷不會問去哪里的問題，他在不討林鵬飛厭惡這件事上一直很努力。他緊緊跟著身邊行進的少年，心底涌上了nongnong的甜。

縣醫(yī)院住院樓的后方是個療養(yǎng)公園，人工湖旁邊的空地上有一棵巨大的楊樹，根據(jù)院史來講，有百八十年的樹齡了。樹干粗壯筆直，樹枝四方蔓延，一年四季都展示了不同的色調(diào)，現(xiàn)下原本灰褐色的枯枝已然裹滿了積雪。

剛下過雪的早晨，很多地方的小路已被埋沒，兩個少年一前一后的踩出了新的一串痕跡。積雪被碾壓的聲音還有跑步的喘息聲混在一起，一直到了大樹旁才逐漸收去。

林鵬飛仰頭看了看滿是積雪的枝丫，回身將一臉茫然的徐寧拉過來：“你站在這里不要動。”

徐寧聽話的照做，眼看著林鵬飛轉(zhuǎn)身走開，心里有些焦急和好奇，他不知道林鵬飛是要干什么。

林鵬飛走出了大概十米的距離后停下來戴好了外套帽子，他轉(zhuǎn)過身沖著徐寧大聲道：“你把帽子也戴好。”

徐寧更懵了，卻還是抬起胳膊將羽絨服的帽子扣在了頭上。當(dāng)他看到林鵬飛簡單活動了一下四肢開始助跑的時候，有一絲絲的預(yù)感擦過心頭。

可那少年跑的太快，他又反應(yīng)過慢，等他明了的時候，被大力踢踹樹干后紛紛搖落的雪已經(jīng)開始迷亂他的視線。

雪后的晴天，太陽剛露面，墜落的雪晶亮，徐寧半瞇著眼不敢抬頭，感受著雪砸落在衣服上的觸感，笑的很大聲：“林鵬飛你是大傻子嗎？”

林鵬飛揮著手道：“別廢話，你快抬頭看呀！”

大部分的積雪落后，剩下的少量被晨風(fēng)按在半空悠悠的飄落，枝繁葉茂雖然經(jīng)歷了深秋和初冬的洗禮，依然延展天空，白色的顆粒雪飄搖而下像極了自然落雪。

很美，是真的。

從小到大，除了韓浩東，林鵬飛從沒跟其他同齡人在一起相處如此簡單快樂過，可徐寧跟韓浩東在他心里的分量又不一樣，韓浩東是生死之交的好兄弟，徐寧是他放在心里不愿分享的秘密。

隔著落下的雪，他看著小眼鏡傻傻的笑，心里最柔軟的地方被照亮了。

那時的徐寧在心里想，他要一直陪著林鵬飛，無論什么身份。

后來林鵬飛給了他身份也讓他一直陪著，可有些美好，就是悄然不見了，這是他從沒有想到過也沒有想通過的事。

那場“人工降雪”，只有一分鐘左右的時間，卻仿佛短暫到永恒，他們時而仰頭看，時而相視笑，直到一切靜止，已經(jīng)是兩個雪人了。

第41章

初雪后的冬對徐寧來說卻是個春，東北難熬的低溫也并沒凍到他的心情。他迎著呼嘯北風(fēng)蹬自行車每天早出晚歸，身上有使不完的勁。

手機沒得用，他便定點找林鵬飛，回家路上總要拐去常去的網(wǎng)吧和臺球廳，見人沒在再直奔醫(yī)院。跟時間賽跑他不止用在了學(xué)習(xí)上，也用在了見林鵬飛上。林鵬飛倒總是能被他找到，這讓他頗有小成就感。

林老爺子狀況更糟了，終日躺在床上，目光呆滯，除了呼吸沒有太多反應(yīng)。林鵬飛終究是趕在期中考試后讓他弟請幾天假回來一趟。

林鵬宇得知他哥對他故意隱瞞爺爺病情，本是敢怒不敢言，奈何林老爺子對他過分生疏雪上加了霜，讓這孩子當(dāng)場崩潰，耍脾氣非要將他哥趕出病房。

“你走，都怪你，不需要你在這陪著。我要是再不回來，都不知還能不能看到爺爺了，”林鵬宇紅著眼對著他哥吼道，“你什么都不愿跟我講！當(dāng)年爸媽的事也一樣！你他媽就喜歡自以為是！我不需要你這樣的哥哥......”

林鵬宇肆無忌憚的發(fā)泄著，聲音越來越高，平日里斷不敢跟他哥頂嘴的他此時像極了一頭發(fā)瘋的獅子。

林鵬飛站在那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弟，他知道這小子心里憋屈，也是強忍著內(nèi)心怒火在那聽著。

護士的跑入將門口目睹了一切的徐寧擁進了病房。他到達后見那哥倆在針鋒相對，識趣的在門口沒進去，被這么用力一推，整個人趔趄著到了病床前。

這么多天林老爺子都誤把他當(dāng)做心尖上的小孫子，見他來了，立馬喚他。

林鵬宇崩潰的最后一根稻草就是他爺爺那一聲熟悉的“小宇”，他用力的推開徐寧：“你給我滾開！”

此時護士的勸說，林鵬宇的怒吼和天旋地轉(zhuǎn)混合在了一起，徐寧毫無防備的摔到了地上，頭重重撞擊到了床頭的桌角。

“你他媽還有完沒完?！?/br>
掌摑聲伴隨著林鵬飛的冷斥。他也不知他怎么就抬起手給了他弟一巴掌，安靜了些的病房里只剩下護士的埋怨與責(zé)怪聲，他撞開他弟蹲下身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