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折磨。

“最好是盡快通知景老師的家人，讓親屬進行配型檢測?，F(xiàn)在時間就是生命?！?/br>
這是王醫(yī)生最后跟晏橙說的話。

離開王醫(yī)生的診室前，晏橙的腳步忽然頓住。他回身看向屋里的人：“王醫(yī)生，不是親屬有可能配型成功嗎？”

王醫(yī)生怔了下：“當然，只不過家屬的成功率高一些?！?/br>
晏橙抿了下唇，啞聲道：“給我做一下檢測吧?！?/br>
【三更想活下去】

昨天晚上晏橙手機上一閃而逝的信息一直徘徊在余書銜的腦海里。

他這個人本就心思細膩善于觀察，并且在有些事上直覺精準。他并不是無緣無故對晏橙問出“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這句話。

他有感覺，晏橙在做一些不想讓他知道的事。

所以白天到了工作室，忙完了手頭的工作，空閑下來之后他就給景鑠的妻子小菲發(fā)過去了一條微信：

【小月月最近還好嗎？】

家里人都知道余書銜喜歡這個小侄女，基本每次家族群里發(fā)小姑娘的視頻照片他都會保存下來，沒事兒的時候反復(fù)看。就好像那是他自己的孩子一樣。

以前余書銜偶爾也會過問小月月的情況，但都是直接跟景鑠聯(lián)系。余書銜跟小菲的對話框最后一句話還停留在去年春節(jié)客套的拜年，仔細想來兩人互加微信后就沒聊過天。

所以也不怪小菲驚訝，畢竟這個有點高冷不易親近的大伯哥一年到頭跟她說的話一只手都能扒拉過來。

很快余書銜就收到了小菲發(fā)來的回復(fù)：【小月月很好，會說好多單個的字了?！?/br>
文字后面緊跟著幾個小菲近期給閨女拍的小視頻。

余書銜就著小月月的話題跟弟妹聊了幾句，然后便引向了正題：【小菲，你認不認識一個叫晏橙的人？】

這一次，那邊不像之前的秒回，而是久久沒有回復(fù)。但屏幕上邊卻一直顯示“正在輸入中……”

大概過了兩分鐘，小菲的信息發(fā)了過來：【大哥，你認識晏先生嗎？】

余書銜眉頭一蹙，看著屏幕上“晏先生”三個字，額角陣陣跳動。他就知道，晏橙果然有事瞞著他。余書銜深吸一口氣又緩緩舒出，一個字一個字打了出來，最后發(fā)送過去。

【有時間的話出來見一面吧。】

***

余書銜跟小菲約在了一家南方菜館，順便請她吃了個午飯。

仔細說來余書銜跟這個弟妹的來往真的不多。也就當年她和景鑠結(jié)婚的時候他出席了他們的婚禮。當時也沒太記清，就記得是個挺清秀漂亮的姑娘。余書銜喜歡男人，所以下意識對女性的長相不太注意?，F(xiàn)在這么仔細一看，當年的那個小姑娘已經(jīng)褪去了青澀，變成溫柔成熟的女人了。一晃眼，他們都結(jié)婚三年多了。

小菲對于這個大伯哥一直都是又敬又怕的，所以坐在他對面便有些局促。就算沒有家里這復(fù)雜的關(guān)系存在，就這么個帥得讓人無法直視的成功人士坐她面前，她也會緊張。

余書銜把菜單遞給小菲：“你看想吃什么菜？”

“我、我都行，你選就行，我不挑食?！?/br>
“也行?！?/br>
點好菜后余書銜便給小菲倒了一杯檸檬水，一言一行溫和有度。

“小月月呢？”余書銜隨口問道。

“噢，在我媽家了。他們幫忙看著?！毙》粕ぷ影l(fā)干，接過余書銜的檸檬水低聲說了句謝謝便喝了一口。

“你跟晏橙怎么認識的？”余書銜倒也沒拐彎抹角，直接開門見山。

小菲握杯子的手一緊，然后余書銜便眼睜睜看著她一點點紅了眼圈。余書銜皺起了眉，那種不好的預(yù)感越發(fā)強烈。

小菲的聲音帶上了哭腔，哽咽道：“大哥，景鑠他生病了，白血病。他不讓我跟你說，可我實在是撐不下去了……大哥，該怎么辦?。俊?/br>
余書銜身體一僵，臉色巨變，半晌沒有發(fā)出聲音。那種感覺就好像有誰猛地扇了他一巴掌，腦袋嗡嗡作響。

這頓飯，估計是余書銜有生之年吃過的最艱難的一頓飯。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小菲把這短短半個月發(fā)生的事一五一十都跟他說了。余書銜有種在聽別人的故事的感覺，那種不真實的感覺讓他不敢相信，身患絕癥等待死亡的，是他的弟弟，景鑠。

明明那天在他家看起來還好好的……

***

余書銜到醫(yī)院的時候是下午三點鐘的樣子，初冬的太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然而余書銜從頭到腳都是一片冰涼，絲毫感受不到這一絲細微的溫暖。

他停在了景鑠的病房前，隔著房門上的玻璃看著里面的兩個人。

景鑠人半倚在床頭，晏橙就坐在床前的椅子上。兩人不知道在說什么，反正臉色都很難看。余書銜抿緊了唇，伸手拉開了房門，邁開長腿徑直走了進去。

聽見聲音兩人都看向來人，在看清來人后下一秒兩人的臉色一變。晏橙的反應(yīng)更大，則是迅速站了起來。

“書銜哥！”

余書銜壓根就沒看晏橙，他走到了床前，目光緊緊鎖住景鑠那張瘦得兩頰凹陷的臉，覺得心口一抽一抽的疼。

“怎么把自己搞成這副鬼樣子？”余書銜的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為什么不跟我說？”

景鑠在看到余書銜的那一刻便感覺自己強撐著多日的堅強瞬間崩潰，他紅著眼睛，悶聲道：“我不想給你添麻煩……”

“放屁！”

病房里的氣氛很壓抑，讓人透不過氣。就像此刻窗外逐漸蕭條的冬日，看不到一絲光彩和生氣。

晏橙猶豫半晌，上前一步說道：“書銜哥，你別生氣。景鑠這么做……”

“你閉嘴?！庇鄷暲淅涞乜戳怂谎郏斑@是我們兄弟的事。”

晏橙臉色一白，身體都僵住了。

一直站在門邊的小菲也走了進來，上前輕輕推了下丈夫的肩膀：“大哥也是為了你好?！?/br>
景鑠眨了眨濕潤的眼，語氣不太好：“我不是不讓你跟家里人說嗎？”

小菲一陣委屈，眼眶都濕了。

“你那是什么語氣？不跟我說，把重擔都扔給小菲一個人，你還是個男人嗎？”余書銜瞪著景鑠。

景鑠撇開臉，不吱聲了。

沉默了幾秒，余書銜看向小菲，低聲道：“你們先出去吧，我跟他說幾句話?！?/br>
這個“你們”自然是包括晏橙的，所以晏橙只好跟著小菲出去。他看了幾眼余書銜，然而自始至終余書銜都沒有看他。似乎從他進病房開始就刻意將他忽視了。這種感覺讓他很不好受，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兒是不疼的。

捏了捏拳，晏橙抿緊唇線轉(zhuǎn)身離開了病房。

景鑠仍是倔強地沉默著。余書銜立在原地，目光凝著他那張病容。

“什么時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