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江何湊到他跟前，貼著他耳朵很小聲說：“我第一次見你，就讓你少被揍了一拳，還讓你避免了凍死街頭。還有剛才。”晏江何說著，伸手象征性拍了一下張淙的后腦勺。

張淙從書包里翻出水杯，喝了口水潤嗓子，他喘了口氣，覺得氣管舒服些了，這才準(zhǔn)備還嘴。只是他剛張開嘴，晏江何就夾了個灌湯包塞進了張淙嘴里封口。

晏江何立馬轉(zhuǎn)頭朝馮老笑：“你看給他激動的，我就說張淙特別乖吧，真是個好孩子?！?/br>
“..….”張淙有火要從嘴里噴出去，他牙口一用力，“噗嗤”一聲，灌湯包的湯汁就噴了出來。

晏江何離他很近，張淙又是抬頭瞪著晏江何的臉，而正巧這湯噴出來的時候，晏江何剛得瑟完準(zhǔn)備扭頭朝張淙“輕輕微笑”。

簡直天時地利人和占全了——所以，這鮮香的湯汁毫不辜負，直接噴到了晏江何嘴上。

晏江何：“……”

張淙拼命憋著笑，趕緊用舌頭卷了灌湯包在嘴里胡亂嚼兩下咽了，然后立刻用手捂著臉，笑得肩膀開始抖。

另一個忍不住的自然是馮老，他雖然早就看出來這兩人不對付了，但真的沒想到這模式會這么有意思，這會兒樂得差點兒把手里的粥給顛倒個兒扣床上。

張淙眼疾手快，趕緊把馮老的粥拿到一邊，眼睛里都笑出了水光：“你樂完了再吃?！?/br>
晏江何竟也勾著笑，同時默默用紙巾擦嘴。他瞇縫了一下眼，盯著張淙的臉看。這臭小子臉頰沒有酒窩，但是嘴角處有一雙輕淺的梨渦。這會兒他扯著嘴角，正巧看得著那一對小小的凹陷。

晏江何見了張淙幾次，還是第一次看見他這么笑。果然，小孩兒就是小孩兒，什么樣的小孩兒，也都是會這么笑的。

“天哪！”馮老直感慨，“你們倆這緣分可大了，你們這是一對兒冤家?。　?/br>
老頭看著特別開心，聲調(diào)難得這么爽亮：“兩個潑皮孬種！”

就算是用紙巾擦了，晏江何還是覺得嘴上臉上都是油，他索性就站起來準(zhǔn)備去衛(wèi)生間洗洗。

一看他要出去洗，張淙心里就更痛快了，他仰著頭朝著晏江何的背影喊了一嗓子：“哎，洗嘴啊?！?/br>
馮老立馬又開始樂了。張淙下意識用掌心輕輕壓了一下馮老打著吊針的手，怕他把針頭弄鼓了。

晏江何沒說話，他只是在門口停了一下，側(cè)過頭看了張淙片刻，突然，他彎著眼角笑了笑，開門就走了。

他這笑很短，轉(zhuǎn)瞬即逝，飛快一下就過去了，但那眼角彎下來的弧度卻很好看。

晏江何桃花眼型，但不是桃花眼，和桃花眼差一對褶子，他是個單眼皮?？伤劬Σ恍?，眉骨高，眼眶很深，一雙臥蠶生得飽滿，這么彎著眼角一笑，眼中那汪稀薄的光好像飛快灑了出來，澆到了張淙身上。

張淙皺了皺眉，心里忽然就黯了一下。晏江何這個笑表明了——他剛才一直都是在逗他玩。把他當(dāng)個孩子一樣，逗著玩。

張淙頭頂無名火起，他把桌子上的粥往老頭手里一塞：“吃吧，我回學(xué)校了?！?/br>
馮老看了他一會兒，點點頭：“嗯，去吧，疙瘩湯不喝了？”

張淙拿起疙瘩湯，很豪邁地囫圇灌了兩口，從嗓子眼到胃滾下一股暖流。

馮老看著他，依舊憋著笑：“你手里這碗是晏江何的?！?/br>
張淙：“…...”

“cao?！彼麗汉莺萘R了一句，把手里的疙瘩湯掀翻在垃圾桶里。

馮老立刻撇過頭，眼睛盯著被子一角笑了。

張淙拎起書包和裝湯福星衣服的塑料袋，走出了金戈鐵馬的氣勢。

馮老看著他的背影，輕輕嘆了口氣。

冤家是真的路窄。張淙剛從病房走出去不到十步，正巧撞上了洗完嘴回來的晏江何。

晏江何攔了他一把：“回學(xué)校？”

張淙擰著眉頭，臉色依舊不太好看，嘴唇還是有點兒蒼白。晏江何終于沒忍住，犯了一把職業(yè)病。他伸手摸了一下張淙的額頭：“嗯，沒發(fā)..….”

“你干什么！”張淙“啪”得一聲打開了晏江何的手，更生氣了。

“你波斯貓??！”晏江何被他嚇了一跳，“我看看你發(fā)沒發(fā)燒。”

晏江何的本意是關(guān)心張淙的身體健康，但這話這么說出來進了張淙耳朵里一過濾，那味道就實在有些欠了。

張淙：“我看發(fā)燒的是你吧？耍我很好玩？”

“我什么時候耍你了?！标探味⒅安蝗荒阕屛艺f什么？說我看到你在Azure跟人打架？抓到你在公交車上偷錢未遂？你猜老頭會不會被你氣死?！?/br>
張淙抿了抿唇，冷哼了一聲：“他算個屁。憑什么管我。”

晏江何看著張淙，嘴角慢慢勾了起來：“那你還來伺候這個屁，還給他帶了粥呢?！?/br>
“滾?！睆堜葟氐谉┝?，“讓路?！?/br>
晏江何拽著張淙的袖子，把人往跟前薅得近了一些，表情變得嚴肅了，他沉聲說：“我問你，老頭治療的錢，你是不是都是偷來的？”

晏江何不得不懷疑，如果那天他不在車上，沒有及時抓住張淙的手，他的手就伸進別人兜里了。馮老那個病，就算醫(yī)院會給大比例報銷，也還是要花一些錢。對張淙這種還在上學(xué)的小孩兒來說，也不是勤工儉學(xué)就能在幾天時間弄來的。

張淙沉默了片刻，突然往旁邊錯開了一步，竟然一句話都沒頂，也沒踹晏江何一腳，直接繞過了他。

晏江何也沒攔著他，擦肩而過的時候，他聽見張淙在他耳邊說：“關(guān)你屁事。”聲音很輕很輕，毫無氣勢。

又是這句話。

嘖，這兔崽子。

晏江何進了病房，馮老正在一口一口喝著粥，他看了晏江何一眼：“過來，再給我夾點咸菜來?！?/br>
晏江何走過去，又給馮老弄了點兒咸菜，他看了眼桌子，愣了一下，然后笑了：“我疙瘩湯呢？”

“垃圾桶。”馮老說。

晏江何低頭看了一眼，還真是，倒扣著掀垃圾桶里了。

他嘴角的笑意扯開了：“這小兔崽子，還真是…...”

“特別不是東西吧?！瘪T老笑笑，“張淙啊，離經(jīng)叛道?！?/br>
晏江何點點頭，拿起筷子慢慢吃著灌湯包：“嗯，不是東西。”

馮老看了他一眼：“你是半拉東西?！?/br>
“…...?。俊标探谓乐?，含糊道，“您罵我干嘛啊。”

“你欺負他干嘛啊。”馮老說，“比人家大十一歲，還對付一孩子，半拉東西都是抬舉你。”

晏江何低頭笑了，用腳尖踹了踹垃圾桶：“我不也沒占到便宜么?！?/br>
“嗯。也是，懶得管你倆狗咬狗?！瘪T老頓了頓，突然嘆了一口氣，“江何，張淙倔著呢，尤其他那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