瑛笑了笑，沒有多說話。

待楊嘉佑出門以后，徐瑛悄聲問丈夫，“過幾天就要出高考分?jǐn)?shù)了，你沒問他怎么想？想報考哪里的學(xué)校？”

楊振華說：“我老早問了他關(guān)于出國的看法，他應(yīng)該想留在國內(nèi)?！?/br>
徐瑛不自覺紅了眼眶，半晌才說：“以前總覺得嘉佑讓人不省心，但他現(xiàn)在近乎一夜長大，讓我有點不習(xí)慣?！?/br>
楊振華輕聲說：“許立才是一夜長大，嘉佑是慢慢長大的?！?/br>
徐瑛擦了擦眼角，聲音聽來有些哽咽：“是，許立這個孩子經(jīng)歷的波折更多?！闭f到這里，她問了一句：“許立呢？有沒有什么心儀的學(xué)校？他的成績基本跟嘉佑不相上下?！?/br>
楊振華拍了拍徐瑛的肩膀，“尊重孩子們的意見，到時候他們都會說的?！?/br>
這天楊振華恰好在家休息，許立敲了敲門，跟楊叔叔正式說了想去北京念書的打算。

楊振華眉眼溫和：“叔叔當(dāng)然支持你，不過北京離咱們這里有點遠(yuǎn)，往后可能只有寒暑假才能回來?！彼难劾镩W過一絲不舍，像許立的眼神更像是慈父，“不管你做什么決定，這里永遠(yuǎn)都是你的家，叔叔希望你能記在心里。”

許立心里涌起一陣暖流，想起自己跟楊嘉佑說得那些胡話，感到無地自容。

楊振華對待幾個孩子可以說是一視同仁，許立對此很清楚，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想離開，不想欠楊叔叔他們太多。一旦上了大學(xué)，許立會想辦法真正獨立起來，將來有機(jī)會他還會再回來。

“這件事你跟嘉佑說過嗎？”楊振華問。

許立答：“說過?！?/br>
楊振華點頭，語氣里帶了幾分感慨，“你是他最好的朋友，他肯定會在意你的決定?！?/br>
“是，”許立深呼一口氣，“嘉佑呢？打算留在南京嗎？”

楊振華看著書桌上的全家福，時間一晃，照片上的孩子們都長大了，他笑了笑，“他沒有跟我準(zhǔn)確說過，但是以我對嘉佑的了解，他應(yīng)該會選擇留下來?！奔斡邮且粋€很有擔(dān)當(dāng)?shù)暮⒆?，瞧著大大咧咧，其實心很軟，考慮問題會遠(yuǎn)一些。

許立剛準(zhǔn)備說什么，忽聽門外傳來一陣沉悶的撞擊聲，推門去看，發(fā)現(xiàn)是一個水杯，撞在木地板上，杯子沒有碎，水卻灑了一地。

許立認(rèn)得那個奶?；y的杯子，心里有點慌，“嘉羽？”

他彎腰撿起水杯，見楊叔叔朝自己走過來，“嘉羽還不知道這件事吧？”

許立點頭，“我找機(jī)會跟她說?！?/br>
楊振華呼吸沉沉，女兒是他始終無法完全放心的人，隨著許立出現(xiàn)，她的狀況漸漸好轉(zhuǎn)，如今許立打算去外地求學(xué)，楊嘉羽會是什么反應(yīng)？

“我先去看看她?！痹S立握緊了水杯，朝楊嘉羽的房間走了過去。

敲門聲回蕩在空氣里，楊嘉羽卻不想開門。如果不是今天她恰好在家，許立會什么時候才說去北京的事情？是不是得等到填了志愿，臨別前才告訴自己？

在楊嘉羽的世界里，她、哥哥楊嘉佑、許立三個人永遠(yuǎn)都不會分開，這是她曾經(jīng)許下的愿望?，F(xiàn)在第一個違背愿望的人就是許立，她心里難受到了極點。

“嘉羽，開門?！痹S立還站在房門口。

“我不開！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打算離開這里，不回來了！”

許立解釋道，“嘉羽，我去上學(xué)，又不是永別?！?/br>
楊嘉羽眼里閃著淚光，在她看來這就是永別。北京那么遠(yuǎn)，她兒時跟隨父母去過，要坐好長時間的火車，雖然現(xiàn)在有了動車，還有飛機(jī)，但終歸路途漫漫。不像現(xiàn)在這樣，放了學(xué)回到家，就能跟許立在一個餐桌上吃飯。有不懂的問題，可以隨時問他，不用擔(dān)心他會不耐煩。

那天下午，楊嘉羽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除了吃飯，她幾乎不出門，仿佛在用這種無聲的方式，表達(dá)她的反對和不滿。

許立放心不下，借著收拾餐具的機(jī)會，跟徐阿姨聊了一下，“嘉羽可能一下子接受不了，沒關(guān)系，我跟她慢慢說?！?/br>
徐瑛看了一眼許立，見他個子竄得老高，應(yīng)該都有一米八了，肩膀偏瘦，T恤穿在身上顯得空蕩蕩的，不像兒子楊嘉佑精悍結(jié)實，“她啊，從小跟在你和嘉佑身后，習(xí)慣了有你們陪伴的日子，情緒出現(xiàn)波動很正常?！?/br>
許立說：“我還會經(jīng)?；丶业摹！?/br>
徐瑛第一次聽許立提到‘家’這個字眼，這些年以來所做的努力總算沒白費，給了這個孩子安定感。她記得以前有一次，朝許立張開雙臂，許立看了以后，慌忙躲開了。

許立是一個渴望家庭溫暖的孩子，卻因為害怕失去，把自己包裹在一個殼子里。

此時，徐瑛擦干凈了手，朝許立張開雙臂，“讓阿姨抱抱你?！?/br>
許立回抱住徐阿姨，淚水浸濕了眼眶，心里涌起一陣暖流，哽咽到說不出話來。

徐瑛笑著說：“這么多年了，你終于接受了阿姨的擁抱。”

許立吸了吸鼻子，“徐阿姨，謝謝你?！?/br>
徐瑛拍著許立的背脊，像母親一樣懇切，“阿姨對你，就像對自己的兒子一樣?？赡懿粫裾f嘉佑那樣直接，但阿姨一直把你放在心里?！?/br>
“我都知道?！痹S立的淚珠滾了下來，這些細(xì)節(jié)他早就知道，從他穿的衣褲，再到鞋子，襪子，徐阿姨都非常心細(xì)，沒有讓正處于敏感期的他感到任何不適。

徐阿姨都會跟買跟嘉佑相同的款式，絕對不會有任何偏頗。

許立在想，如果沒有楊叔叔他們，自己現(xiàn)在究竟過著什么日子，會不會永遠(yuǎn)跌入命運之淵。

“我去勸說嘉羽，你安心求學(xué)。”徐瑛盡量語氣輕快，微微松開手，凝視著許立的臉龐，目光里帶著溫柔，“你的人生才剛剛打開，叔叔阿姨希望你能振翅高飛，遵從內(nèi)心，去看更加廣闊的天地，找到屬于你自己的力量?！?/br>
成長過程中，無論是家人去世，還是經(jīng)歷種種意外，許立都沒有痛哭過，但是此時面對著徐阿姨，他控制不住地難過，心里糾纏著感激、動容、深情，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徐瑛抽了一張紙巾，輕輕擦拭許立的眼淚，“上了大學(xué)，要好好照顧自己，多吃飯?！彼舷麓蛄恐S立，“你看看你，太瘦了，阿姨看著心疼?！?/br>
許立接過紙巾，點頭保證：“我會的?！?/br>
徐瑛面容舒緩而平靜，嘴角帶著笑意：“好了，老規(guī)矩，不讓你們做家務(wù)，這里交給阿姨?！彼Я颂掳?，“去樓上好好休息一下，平時學(xué)習(xí)那么忙，難得有這樣的假期?！?/br>
許立點頭，臨走前問：“嘉佑怎么還沒回來？”

徐瑛笑了，“他去外公外婆那里了，應(yīng)該會住幾天。”

許立心里一沉，心想楊嘉佑應(yīng)該是不想見到他，為那天的告白感到難為情，完全沒辦法再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