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上路?！?/br>
林云渙不解：“一塊玉佩而已。”

周昭復(fù)俯身，他耳邊輕聲說道：“當(dāng)年謝文熙謀反，皇帝謝齊思自殺。戰(zhàn)亂中，謝齊思尚在襁褓之中的幼子不知所蹤，謝氏王朝的皇子都有一塊能驗明其身份的玉佩，我給你的，就是謝齊思獨子的那塊玉佩?！?/br>
林云渙睜大眼睛：“你，你是……”

周昭復(fù)又說：“你當(dāng)年一定很奇怪吧，為何素來寬厚的皇帝會草率地給李繼遠(yuǎn)判了死刑。我也很奇怪，直到后來我去牢房中探視李繼遠(yuǎn)，看到了他身上的玉佩?！?/br>
他又想起了李繼遠(yuǎn)，聲音中點了哽咽：“那個傻子什么也不知道，還在對我笑?！?/br>
第38章

周昭復(fù)很快調(diào)整好了情緒，直起身子道：“傷害過他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那個牛遠(yuǎn)道，你不會當(dāng)真以為，他是因病而亡的吧?！?/br>
林云渙并沒有聽周昭復(fù)說什么了，他忽然想起李繼遠(yuǎn)之前說的，那塊玉佩合他的眼緣，又想起那日李繼遠(yuǎn)在牢中說的那句：“其實，我還挺開心的。”

他對周昭復(fù)說：“你有沒有想過，其實是少蕭知道整件事的。”

周昭復(fù)一愣，下意識道：“不可能，他怎么可能知道。”

“少蕭最開始向我討要那塊玉的時候，說過這玉合他的眼緣。你們自小一起長大，或許他曾見過這塊玉。行刑前一日，我去見他，無論怎么問他皇帝為何要處死他，他都不肯說，只道他很開心。當(dāng)時我不明白，都要死了，還開心什么？現(xiàn)在想來，像他那么聰明人，也許早就想明白了整件事吧。”

林云渙苦澀地笑道：“他開心，是因為他覺得他為你，為我，擋過一道劫難?！?/br>
周昭復(fù)再沒了之前的冷靜，他風(fēng)度全失地吼道：“不可能！絕不可能！這不過是你的猜測而已，你以為這樣說，我就會心軟嗎？”

林云渙閉上眼，不再與他爭執(zhí)：“信不信由你，我言盡于此?！?/br>
周昭復(fù)離開了，離開之前，給林云渙留下了一句話：“溫恭會死在去南疆的路上，你救不了他?！?/br>
不久后，溫恭就被押送著離開了京都，去往南疆。他離京后沒幾天，便有消息傳來，溫恭等人在去往南疆的途中，路遇了一伙山賊。一行數(shù)人，盡被山賊屠戮，無一生還。

和當(dāng)年一樣，周昭復(fù)沒有騙林云渙。不管是當(dāng)年的李繼遠(yuǎn)還是如今的溫恭，他們最終都走向死亡，而林云渙只能看著，救不了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

林云渙并沒有隨溫恭而去，甚至他自己都驚訝于自己的平靜。

他上奏了新帝，不再主持即將要完成的變革。他實在太累了，支撐著他走下去的人一個接一個地離去，他于是也無法再獨自堅持下去了。

有一次午夜夢回，他夢見了自己在平城的日子。那一天，平城的春光正好，還是個少年的他，與平城其他的少年郎一起，策馬揚鞭，大笑著行過柳堤、踏過亂花。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帶著少年人肆意且張狂的笑……少年不識愁滋味。

他不再主持變革，但也沒有離開朝堂。他以謝氏王朝自建朝以來史書雜亂為由，向皇帝謀了一個史官的職位，上任后不久便開始整理并編撰一本謝氏王朝系統(tǒng)的史書。

這件事本不該由他來做，皇帝最初是不同意的。最后幫了他的還是周昭復(fù)，他此時已經(jīng)權(quán)勢滔天，皇帝又過度依賴他，自然他說什么，便是什么。

林云渙為何要編史，他與周昭復(fù)都很清楚。這也是周昭復(fù)為他說話的原因。

他們的所愛之人，都在朝堂的紛爭中被冠以污名。他們不愿讓所愛之人，帶著莫須有的污名被后世之人謾罵。他們原是最干凈的人，也該干干凈凈地被記載于史冊之中。

我將你記載于史書之中。千載之后，如今的一切或許都已被一抔黃土掩埋，我也變成了一具白骨，長眠地下。

而你，會以這種方式永遠(yuǎn)的活著。后世之人都會記得，謝氏王朝，元昭年間，曾有一位名動天下的大將軍。你會是后人的敬仰，是讓他們在史書中一讀再讀的人。

我救不了你，但我會讓你在青史中，不朽的活著。

這是我能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第39章

謝謫登基的第五年，謝氏王朝再一次鬧了饑荒。在宰相周昭復(fù)的進(jìn)言下，謝謫不但對此事置之不理，還整日沉迷于聲色之中，其昏庸程度比起當(dāng)年的謝齊思來有過之而無不及。

周昭復(fù)輔佐出了一個昏庸無比的皇帝。謝謫將他看作老師，看作最值得信任的人。但他卻將謝謫看作一把武器，一把用來毀掉這個王朝的武器。

他成功了。遲遲等不來朝廷救濟的百姓憤怒了，這個憂患重重的國家再次爆發(fā)了一場起義。與當(dāng)年不同的是，這一次再也沒有一個謝文熙來戡平內(nèi)亂了。

在周昭復(fù)的推動之下，這場起義很快席卷了全國。不久后，起義軍已至京都城外。破城，不過是幾天內(nèi)的事。

謝謫終于慌了，他不敢相信，不過十幾天的時間，怎么一切都變了。他急切地想要再見一見他的老師，可他的老師卻并不愿見他。

周昭復(fù)命人控制了謝謫，杜絕了他棄城逃跑的可能。謝謫也是在這個時候才驚覺，原來他的老師已經(jīng)掌握了如此之大的權(quán)力，以及他的老師竟然對他如此絕情。

城中之人出不去，只能絕望地等著城外的起義軍破城而來。一道城門，擋不住全國百姓的怒火，京都的城最終還是破了。

破城的前一天，周昭復(fù)去見了林云渙。林云渙仍安穩(wěn)地在案牘編撰著史書，他仿佛并不知道城已經(jīng)快破了，他們這些人也許都會死于起義軍的怒火之下。

周昭復(fù)如同老友般與他閑聊：“你的書，如何了？”

林云渙一邊寫一邊淡淡道：“明日便可成書?！?/br>
周昭復(fù)笑了，自李繼遠(yuǎn)死后他再也沒露出過那么純粹而愉悅的笑：“如此甚好。”

說完這句話后，他又道：“你還記得當(dāng)年我與你說過的話嗎？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傷害過他的人。”

林云渙的筆沒有停，毫不客氣地嗤笑道：“周昭復(fù)，騙自己這么多年有意思嗎？到底是誰害死的少蕭，你現(xiàn)在還不清楚嗎？你說你不放過任何人，那你怎么就放過了你自己？”

周昭復(fù)沒有生氣，他語氣平靜：“你說的沒錯，歸根結(jié)底是我害死了少蕭。我在這世上茍活了這么多年，實在也是累了?，F(xiàn)在謝氏王朝要亡了，我的仇也報的差不多了，是時候該去找少蕭了?！?/br>
林云渙停下筆，皺眉道：“你這是什么意思？”

周昭復(fù)道：“還不明白嗎？我要死了。”

他看著林云渙的神情，覺得有點好笑：“我要死了，你不應(yīng)該開心嗎？”

林云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