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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也算老實本分,但喜歡齜著一口大黃牙地嘴碎。“喲,今兒咋是你來?你媽呢?”大黃牙挺稀罕地問。“病了?!鼻鼐妊院喴赓W。“這以往病了也都親自來?。 贝簏S牙一邊嘰里呱啦地說著一邊倒豆汁,“聽說你爺爺,秦老,昨個夜里差點過去了,是不?”一口氣猛地提到胸口,秦救奪過豆汁,咬著牙根一字一句道:“干你屁事?!?/br>那大黃牙見了鬼一般地愣住了,半張著嘴看著秦救,吐出一個帶著驚嚇的“喲?”秦救沒多給他一個眼神轉(zhuǎn)過身,大黃牙這才反應過來,沖著他的背影嚷嚷道:“吃火藥了吧這是?和我翻扯個什么勁兒?問問這地界誰不知道你爺昨晚……”秦救一轉(zhuǎn)頭,猛地一腳踹翻在大黃牙店里空著的桌子,本來就已經(jīng)有些腐朽的木桌瞬間裂成兩半,木頭渣子在空氣里飛濺,上面的筷子嘩啦啦地倒了一地。“我爺爺怎么了?你他媽說說,我爺爺怎么了!”周圍的人手忙腳亂地來攔秦救,生怕秦救一個沒忍住把對方那幾顆礙眼的黃牙打碎了。對方顯然也知道怕了,把一口黃牙嚴嚴實實地藏在厚厚的嘴唇下面。大黃牙沒了動靜,周圍的人七嘴八舌地議論開了。“哎喲,今兒是咋了?這孩子一直脾氣挺好啊?”“家里人都病了,換誰誰不煩?”“得,今兒黃牙板可是撞槍口上了?!?/br>“那話說的真對,平日里看上去最悶聲不響的,發(fā)起火來最嚇人?!?/br>秦救深吸了一口氣,從口袋里掏出幾張紙票拍在另一張桌子上,冷冷道:“桌子錢?!?/br>大黃牙表情驚惶地連連點頭,生怕他不走。秦救扭頭踏出了店門,把嘈雜的議論紛紛甩在身后。秦救進門的時候祝心蘭正倚靠在床頭,雙眼闔著,似乎在打盹,枕邊擱著還未完工的毛衣,窗簾沒拉嚴實,從外面透出點光來。“媽。”秦救站在門口輕輕喊了一聲。祝心蘭渾身輕顫了一下,嘴里含混地嚼著兩句夢話,過了兩分鐘才慢慢地睜開眼。祝心蘭的目光迷迷瞪瞪地落在秦救身上,秦救在門口一動不動,等著母親發(fā)號施令。“來啦?!边@是祝心蘭第一句話。秦救覺得自己的淚腺被狠狠刺激到了。祝心蘭有些艱難地在床上拱了幾下才坐起來,朝秦救招了招手。秦救把豆汁放到床頭再坐了下來。“去看過爺爺了?”祝心蘭的語氣和往日一樣溫溫和和。秦救點點頭:“沒有大事,現(xiàn)在睡下了。”祝心蘭點點頭,目光落到床頭的豆汁上:“黃牙板家的?”“嗯?!?/br>“他家的味道最好?!?/br>祝心蘭伸手去拿,秦救摁住她的手:“我給您倒點漱口水?!?/br>祝心蘭頓了頓,展出一個笑容:“好。”秦救一手拿著漱口水,一手端了倒了熱水的臉盆,順手擰了毛巾給祝心蘭擦了擦臉。“小心燙?!鼻鼐劝讯怪诺阶P奶m手里。祝心蘭捧著碗,突然道:“我以前不喜歡喝這玩意,但是你爸喜歡?!?/br>秦救手里的動作停了下來。祝心蘭也不管他接不接話,自顧自地說著:“我剛和你爸爸在一起那會兒,這東西我聞都聞不了,每天早上就看著你爸喝,結(jié)婚后你爸連哄帶騙逼著我嘗了兩次就收不住了,后來你爸去邊界那邊寫信給我還問我有沒有每天喝,我說喝了他就很得瑟地說我能在北京吃得慣住得慣都是他的功勞,現(xiàn)在人走了,當年的那幾家店也就剩黃板牙他們一家了。”秦救輕輕地握住祝心蘭的手,把骨瘦的指節(jié)裹在手心。“我昨天一晚上斷斷續(xù)續(xù)不知道夢到你爸多少次,我一直在想,如果是你爸爸該會怎么說,可我想了很久都想不出來,只可惜你爸爸在世的時候,我沒有和他聊過這個話題,”祝心蘭的聲音漸漸哽咽了,“孩子,這種事情對于我們來說,實在是有些遙遠了,至少在昨天晚上以前,我一直以為它很遙遠,你不要怪mama,我現(xiàn)在一時半會兒真的沒法接受?!?/br>秦救搖搖頭:“不怪您……對不起?!?/br>祝心蘭深吸了一口氣:“不要刺激到爺爺,他年紀真的大了?!?/br>“不會的。”秦救垂眸。“之后……打算怎么辦?”祝心蘭直起身子望著秦救,直到片刻后還是一片沉默,她才無奈地靠回床頭:“不想回答就算了?!?/br>秦救不是不想回答,他太想回答了,但是他找不到這個問題的答案。好像無論回答什么,都是對某些人、對自己的辜負。祝心蘭吃完早飯喝了藥就又睡了,秦救拎著垃圾從病房里出來后,秦醫(yī)發(fā)來消息讓他在候診室等著,秦救在候診室等了一個多小時才等到秦醫(yī),他遠遠就看見秦醫(yī)的臉上更加憔悴了些。“媽睡了?”“嗯,剛吃過藥?!?/br>秦醫(yī)點點頭,在他身邊坐了下來。“爺爺呢?”秦救問。“醒了?!鼻蒯t(yī)說。“我去看看他。”秦救站了起來。“他現(xiàn)在不想見你,”秦醫(yī)一把扯住他的胳膊,“別去了?!?/br>秦救慢慢地坐了回去。秦醫(yī)沉默了一會兒,說:“爺爺他讓我告訴你,他不想聽你和那個男生發(fā)展到什么地步,也不想知道他對你是什么感情,你只要把你自己這邊斷干凈……”“如果我不呢?”秦救打斷她。秦醫(yī)頓了頓,接著道:“沒有這個選項,你一畢業(yè)就得回北京?!?/br>“我已經(jīng)保了C大的研?!?/br>“退學?!?/br>秦救深吸一口氣,重新站起來:“我去和爺爺聊聊?!?/br>“你想氣死他嗎?回來!”秦醫(yī)高聲吼道,秦救堪堪止住了腳步。“秦救,”秦醫(yī)站起來和他面對面,滿是紅血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他,“你或許覺得我們很殘忍,但是你要想一想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你這一扭頭去了重慶,你覺得家里還能剩幾個人?”這句話宛若驚雷般集中秦救,他的雙眼頓時失了焦距,發(fā)愣地看著秦醫(yī)。“媽她一直盼著你能回北京,一直盼著,她天天打掃你的房間,過年過節(jié)還在里面擺粽子擺月餅放艾草,就算她知道你根本不在家里住,”秦醫(yī)的語氣焦灼起來,聲音快速又顫抖,“她不僅僅是寂寞,她還是抑郁癥,抑郁癥你明白嗎?”“秦救,你都二十多歲了,你不能不懂事?!?/br>“那個男孩子有媽的病重要?有爺爺?shù)拿匾???/br>“你們才認識不到四年!人生有多少個四年?你就以為那是一輩子了?”“趁爺爺還沒有開口讓你現(xiàn)在就回來,你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