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包袱撿起來，看著三寸丁似的小娃娃，輕笑道：“這就是你燕某人能幫的忙。”

燕赤霞白他一眼，端端正正坐好，糯糯問他：“我要做什么？”

“哭，越大聲越好?！?/br>
醫(yī)續(xù)斷隱了身形，靠在一戶人家的門前，離燕赤霞不遠不近。

燕赤霞沒有廢話，扯開嗓子干嚎起來。他如今看起來，不過是個三四歲的稚童，小嗓子細細的，哭起來又凄厲又可憐。

有戶人家開了門，見路邊坐個小娃娃，回頭和家里人說了幾句話，又把門關(guān)上了。

如今多有用高齡老人、稚齡幼童設(shè)局下套的，一時善心搭了手，多的是碰瓷的惡事。惻隱之心人人都有，但若要惹禍上身，還得細細掂量。

燕赤霞一直哭到月上中天，累得嗓子疼，靠在別人家的門框上，仰臉看彎彎的月亮。

“小孩?！毕锟谧邅硪粋€慈眉善目的老婦人，手里拿著一塊綠豆糕，“怎么一個人在這里，家大人哪里去了？”

燕赤霞眼風(fēng)往醫(yī)續(xù)斷處一瞥，怯怯道：“爹、爹賭錢去了！”

那婦人眼睛一轉(zhuǎn)，笑呵呵道：“你爹爹贏了錢，吃酒去了，我?guī)闳フ宜?。?/br>
“爹不讓?！毖喑嘞纪嵬崮X袋，睜著一雙大眼睛裝傻。

“別怕，我跟你爹說去。”

老婦人一拉他手，見他有些抗拒，怕他張嘴嚷起來，忙把綠豆糕塞到他嘴里，“好孩子，哭了一天餓了吧，快吃點東西?！?/br>
糕點本都有些干，誰知這一塊綠豆糕甫一入嘴，就像清水一樣流入了喉中。燕赤霞心中一駭，聽她說話便知道，這人已經(jīng)看了自己許久。

他心里有些迷糊起來，恍惚被人一拉，便木愣愣跟著那力道牽引，隨她往哪里走。

幼童的身量矮小，他只能看到腳下沒有盡頭的青石板，在月光的照耀下，像是在走天上的銀橋。

那婦人看著迷迷瞪瞪的孩子，獰笑一聲，又恢復(fù)了慈祥和善的模樣。

像這樣以美食作誘餌，讓人神志不清、趁機拐走年幼不知事的孩童，俗稱作“打絮巴”，江南一帶則叫作“扯絮”。

如她這般行徑，又和拐賣孩子的拍花拐子不同。拐子拐人都是用來賣的，他們則是用來修煉和果腹。像今夜這個孩子，是個資質(zhì)極好的童男，身上陽氣旺盛，比尋常吃的那些童男童女都裨益無窮。

婦人喜得眉飛色舞，走到偏僻處便把孩子抱起扛在肩上，腳下運步如飛，嗖嗖穿梭進山林里。

這樣的鬼魅身手，絕不是一個老婦人該有的。

醫(yī)續(xù)斷不緊不慢跟在后頭，看著她肩頭兩眼無神的燕赤霞，晃了晃手里的包袱。

韭葉小劍在盒子里叮啷作響，那聲音散在風(fēng)里，幾近于無。老婦照舊疾行，那孩子卻忽然眼睛一亮，沖身后的重重夜幕咧嘴一笑。

他如今這副身形，便是他自己小時候的模樣，唇紅齒白一個小孩子，生得有些虎頭虎腦的憨態(tài)。

醫(yī)續(xù)斷想起張成投胎的鬼嬰，莫名生出一點微妙的喜感。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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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胡四姐

那老婦人在山林間騰挪數(shù)次，確定沒有人尾隨，這才扛著孩子往自己的老巢去。

燕赤霞暗自打量周遭，見這巢xue藏在一個狹長曲折的巖石洞里，洞底鋪著一層薄薄的干草，隨意丟滿了小童的尸骸。

老婦把背上的孩子拋到地下，看他骨碌碌滾了兩圈，猖獗地仰天大笑。

“可巧胡廿三去了揚州，你這小娃娃，全被俺老婆子獨享?！?/br>
燕赤霞不知道醫(yī)續(xù)斷什么打算，木愣著眼神繼續(xù)裝傻子。他的身旁擺著一具色澤還新的完整骨架，頭骨里藏著沒撕干凈的血rou，彌散著微腐的腥臭。這骨架看起來至多四五歲，盆骨被草遮住，暫時看不出男女。

那老婦悶頭不知道倒騰什么，燕赤霞略略養(yǎng)了會神，發(fā)覺骨骼關(guān)節(jié)有些細微的癢，便知道那藥效將要過了。

“娃娃?！蹦抢蠇D人生起火來，獰笑著在燕赤霞臉上一抹，“婆婆看你生得俊，絕不讓你輕易死了?！?/br>
燕赤霞垂著眼皮，視線在鋒利的鐵棍上掃過，見上頭有臟污的油煙和烤焦的rou碎，大概猜到了她的用意。

看來除了生吃，這個老妖婆還愛烤炙嫩rou。

但她不讓自己死，要么是直接撕了胳膊腿，要么是活生生串著烤。這樣喪心病狂的妖怪，在燕赤霞下山歷練以來，并不是頭一回見。

他察覺到身體在偷偷抽長，見那妖婆取來一個不甚干凈的骨碟，仿佛想要摳掉自己的眼珠子，燕赤霞想了想，閉上眼睛裝死。

“怪哉，這藥勁竟這樣大……”

那婦人見燕赤霞還是傻愣愣的，閉著眼睛不哭也不叫，又揚手在他臉上一抹。

這樣安安靜靜的，一點也滿足不了她暴虐的嗜血欲望。

燕赤霞把長長的四肢偷偷藏了藏，眼珠子飛快轉(zhuǎn)了一圈，沒發(fā)覺少年人藏身在何處。

他眼見著那妖婆伸出手來，滿是污垢的指甲泛著利刃的冷光，挨近他的眼睛就要剜下來，不由一個鯉魚打挺，遠遠避了開去。

“你再不來，我可動手了！”

燕赤霞的小劍不在身邊，他伸手把串烤的鐵棍拿來，防備那老妖婆發(fā)難。

“好啊，竟是你小子弄鬼，誆你奶奶我！”

那妖婆怒不可遏，雙手的指甲暴漲數(shù)尺，根根仿佛鋼鐵。戰(zhàn)斗一觸即發(fā)，洞外忽然傳來重物拖地的聲音，那妖婆心里一駭，扭身往洞門處看去。

雪色的少年緩步走來，恍若閑庭信步的矜貴公子，可他身后卻分明拖著個滿嘴獠牙的龐然大物。

“胡廿三！”

妖婆看著現(xiàn)出原形的公狐貍，目眥欲裂。

她的叫喊聲異常尖利，聽得耳膜刺痛，醫(yī)續(xù)斷冷眼瞥她一眼，“去——”

包袱里的小劍嗡鳴一聲，聽話的朝那婆子刺去。燕赤霞動動嘴，看著應(yīng)聲倒下的妖婆，咽了一口唾液。

這劍自從傳到了他手里，連師尊的吩咐也不聽，緣何會聽醫(yī)續(xù)斷的話？

“這是魅惑你弟弟的那只狐妖?！贬t(yī)續(xù)斷將手里的妖尸丟到他面前，震得地面都抖了抖。

燕赤霞擰著眉頭，“這仿佛是公的。”

“公的也可以扮美人?！泵廊?、美食、黃金、豪宅，有心引誘，什么東西變幻不出來？

醫(yī)續(xù)斷不明白他的糾結(jié)，抬腳在妖婆的尸體上撥撥。

“她不是妖怪？”燕赤霞把小劍從她眉心**，見她仍舊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