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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發(fā)現(xiàn)了?陳啟文偷著覷一眼醫(yī)續(xù)斷,見他衣袍輕緩舒展在地,端坐在蒲團上的身子,挺拔如蓮臺上的雕像,閉著眼睛仿佛老僧入定,分毫不在意外界的喧擾。他不出手,又是誰來搭救朱生?陳啟文凝神再去細看,見那墻已被砸出好幾個窟窿,有個臉上帶疤的金甲衛(wèi)士探頭去看,發(fā)現(xiàn)了朱生露出來的一截衣裳。這屋子的門窗被小環(huán)從里面抵得死緊,她自己都是穿墻出去的,那些金甲神也不多費口舌,直接就把墻砸開幾個洞。如今看見了衣角,更不可能善罷甘休。老爺今夜大宴,出了紕漏他們誰也別想活。朱生捂頭縮在床下,聽著他們的辱罵和獰笑,甚至覺得那呼吸聲都吹到了耳邊。他心里驚駭萬分,想著這條命怕是沒了,不由怨恨上小環(huán)。如果她不拉自己進來,或者早點把他送出去,哪里會有這樣的禍事!“這雜碎就躲在床底下。”金甲神涌進那小小的屋子,對著低垂的床幔嗤笑一聲:“是哪個浪貨私會的他,竟這樣饑渴?”人群里一陣哄笑,挨個說了許多名字。“別是月蘭那賤人?她對老爺們倒是浪得很,輪到咱們就跟木頭似的,只知道挺尸?!蹦侨苏f著啐一口,“裝什么貞潔烈女呢,個小娼婦。”“行了?!庇袀€人出聲,“先把這雜碎拉出來撕了,再去找那蕩|婦去火?!?/br>朱生聽到這里,駭?shù)酶文懹椤?/br>陳啟文定定看著這一幕,也跟著提起了心。“失禮了?!?/br>那灰衣的老僧飄然而入,正是無故消失的慧凈大師。他不在意陳生和孟生的目光,朝醫(yī)續(xù)斷抬手一禮,拂袖朝那墻壁上一勾。“朱施主,你的游伴擔憂多時,該回來了!”這聲音蒼老渾濁,又有些暮鼓晨鐘的悠遠味道。陳啟文拿不準他是妖僧還是圣僧,拉著孟龍?zhí)兑积R朝醫(yī)續(xù)斷身旁靠攏。金甲神粗大的手已探到面前,朱子闊張嘴剛要叫喊,忽然身子一輕。有股力道在牽扯著他,朱生六神無主,回頭見和小環(huán)恣意歡好的床榻已被掀翻,十幾個殺氣騰騰的壯漢在屋中摔砸翻找,忙把眼睛一閉。“子……子闊!”第27章畫壁朱子闊還有些頭重腳輕,腦子里渾渾沌沌的,好半天才睜開眼睛。他茫然望一圈四周,視線在孟龍?zhí)逗完悊⑽哪樕弦灰粧哌^,停在那老僧慧凈身上。“你……你……”他腦中如驚雷乍現(xiàn),想起這和尚在幻境里宣講佛法的場景,駭然道:“是你害我!”慧凈無喜無悲,定定在他身上望一眼,轉(zhuǎn)身消失不見。這一眼蘊含許多深意,卻又仿佛什么都沒有。旁觀者看不清楚,朱子闊卻瞧出了一點失望。這人,是誰?他心里糊涂,縱欲太過又受驚過度的身子酸乏無比,扶著柱子重重喘口氣,才看向端坐的白衣少年人。“這位又是誰?”孟龍?zhí)犊此樕n白、額頭冒汗,可憐他的同時又有些惱他不檢點,聲調(diào)就沒有往日那般親熱:“這是陳生的朋友,是個杏林大夫?!?/br>朱子闊又仔細打量一番,見他生得絕世俊美,輕輕抽口涼氣。但相貌好不代表醫(yī)術(shù)好,大夫還是要老邁的才放心。朱子闊不敢讓他看診,怕被他看出端倪,便生硬地轉(zhuǎn)移話題:“現(xiàn)在是什么時辰了?”“還不曾過午?!泵淆?zhí)渡焓址鏊话眩屗谄褕F上。“距咱們來這寺中,過了幾日?”“一夜?!?/br>朱子闊心里驚疑,他在那幻境里與小環(huán)纏綿了三四日,外間才堪堪過了一夜。他從前聽“黃粱夢”只覺得荒誕不經(jīng),哪有夢里已過了一生,外頭的黃粱飯才煮熟的??扇缃褫喌阶约荷砩?,又由不得他不信。他張張嘴,不知道怎么解釋自己失蹤的這一夜,見孟生等人并不追問,不由暗喜。韓三買了飯食回來,全在荷葉里包著,一進門見到朱子闊,腳步微微一頓。若無其事地將荷葉包遞給陳啟文,韓三低聲道:“王爺該從宮里出來了?!?/br>這寺里的人看著沒有一個簡單,王爺千金之軀,不能來此冒險。即使真要追查擄走王爺?shù)膬词?,那也是羽林軍的事,不該堂堂宣王親自來冒險探查。陳啟文把飯食分下去,遞了一壺清水給醫(yī)續(xù)斷,“先生潤潤喉嚨?!?/br>他直覺醫(yī)先生不吃這些東西。醫(yī)續(xù)斷接過水囊并沒有喝,陳啟文卻還是有些說不明的高興。他拉著韓三往殿外走,腳步都輕快得不像一夜未眠。“我的身份還不曾查明,跟在王爺身邊,你們也不能安心?!?/br>韓三一愣:“你的意思是?”“我不想再回王府了?!标悊⑽幕仡^看一眼那白衣如雪的少年人,“如果你們不放心,也可以派人監(jiān)視我。”宣王對陳生態(tài)度曖昧,韓三不敢做這個主,只答應(yīng)把這意思稟告上去。“王府里吃穿用度一切都好,你竟也舍得?”“我想追隨醫(yī)先生?!?/br>韓三看著那個出眾的少年人,心底唏噓了一聲。過了午,有宣王府的馬車上山。駕車的是沈玉林,兩側(cè)還跟著裝備精良的驍勇禁軍。陳啟文看著這陣勢,知道宣王還是親臨了。他上前拱手一揖,見那織金軟簾揭開一角,便道:“山上風大,王爺還是不要下來了?!?/br>那簾子又垂下來,被山風吹得搖擺不定。見宣王沒有出來的意思,陳啟文松了口氣。醫(yī)先生品貌絕世,要是被趙霽看上,不知道要出什么事。“啟文,本王來接你回去。”趙霽的聲音有些疲憊,陳啟文躊躇道:“小生……不想再回王府了?!?/br>里頭的人良久不語,忽然一掀簾子,露出趙霽青黑的眼圈:“為何?”他像是也一夜未眠,陳啟文猜測是和皇帝有什么爭執(zhí),便垂頭放軟了態(tài)度。趙霽執(zhí)著問:“為何?”陳啟文不愿說出醫(yī)續(xù)斷,咬唇道:“府里不自由?!?/br>趙霽一怔,在沈玉林的攙扶下落了地。“你想怎么自由?你讀四書五經(jīng)、考取功名,就為了圖個自由?”他的語氣平和舒緩,臉上也沒有怒氣。陳啟文嘆口氣,坦白道:“小生不好龍陽?!?/br>趙霽瞪大了眼睛,卷翹纖長的睫毛一顫一顫的,襯得瞪圓的眼睛平添三分嫵媚。“誰、誰好龍陽了!”他捂著胸口平復驚嚇,“本王是看你可憐,又喜歡你文采人品。你……你當真齷蹉!”陳啟文見他神色不似作偽,對于被罵“齷蹉”也不大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