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天雷噼里啪啦的噪聲遮住，只有他自己聽見了。

“咔——”

庇護小院的光網(wǎng)破碎了。

皇甫云呆滯地望著那攜帶火光的巨雷，眼中將雷霆之勢一點點慢放……

不知道誰輕輕呵了一聲，高懸在他頭頂?shù)膬?nèi)丹被一把奪去，長長的狐尾剎那便黯淡下來，軟嗒嗒地耷拉垂地。

“小先生？”

內(nèi)丹攸關性命，皇甫云卻并不懷疑醫(yī)續(xù)斷心存歹意。

醫(yī)續(xù)斷不緊不慢地揮袖向雷霆拂去，那意欲焚毀一切的天雷便如蹴鞠一般又折返九天，像一顆絢麗飛逝的流星。

距離下一道劫雷降下還有一會，醫(yī)續(xù)斷輕拈那粒紅丸，不知道在沉思些什么。

“小先生？”皇甫云不厭其煩地呼喚他。

醫(yī)續(xù)斷眼波流轉(zhuǎn)，問他：“吃了紅丸，會變成狐貍嗎？”

他很滿意自己巫族的血統(tǒng)，并不想成為一只狐貍。

而且他只想做巫族的圣人。

皇甫云愕然與他對視，眼里噙滿了淚花：“你吞下去，我就活不了了……”

醫(yī)續(xù)斷自然不會讓他死，只是皇甫云對那問題避而不答，他也沒有功夫再問。

新的劫雷又降下了。

醫(yī)續(xù)斷已不再是半圣，法力更是一削再削。若非他潛心研究過渡劫詳略，又借了小狐貍飛升之勢，憑借自身的修為，大概畢生都不會遇到屬于自己的劫雷。

即使遇見了，他也撐不住。

“來——”

小狐貍漂浮在空中，只感到一股溫熱的暖流灌入四肢百骸，他受焦雷折磨的神魂得到蘊養(yǎng)，舒服得輕輕哼出聲。

西北院落里，那內(nèi)間臥房中安睡的青年人凌空浮起，掠過滿手血污的松娘與開膛破肚的孔生、還有屏風后焦黑的秦素問，飛向那白衣烏發(fā)的少年人。

潛龍在淵，皇氣逐日升騰，只待時機便可翱翔九天。

初龍的皇氣如一柄巨斧，豁然剖開濃重如墨的陰云。暗沉的天空射出一縷華光，又很快被掩蓋住，回歸昏黃幽暗。

僅僅是潛龍，與真正的人皇相比，皇氣還是不足。

這在意料之中。醫(yī)續(xù)斷廣袖飄搖，抬手結下一個神秘繁復的手印，祭出藏在丹田中的百草簍。

神農(nóng)氏為三皇之一，這浩渺無邊的皇氣乍一現(xiàn)世，一聲巨大的龍吟呼嘯而起，頃刻壓住滾滾雷聲。

淡金色的龍魂在云中盤旋許久，俯身沖入那青年人身軀中。

他纖長濃密的睫毛微微一顫，緩緩睜開了眼睛。

“太子續(xù)斷，許久不曾晤面了。”

醫(yī)續(xù)斷和那流光溢彩的金色瞳孔對視一眼，頷首算作回應。

這是神農(nóng)氏因斷腸草而死時，依附在藥簍上的一縷怨念。后來神農(nóng)氏復生，覺得這藥簍大為不吉，才會將它作為賭注，半輸半送轉(zhuǎn)手給了醫(yī)續(xù)斷。

巫族百無禁忌，醫(yī)續(xù)斷并不視此為不祥，每次煉化百草簍都悉心注意，深怕將這縷怨念抹消。

如今也算收取回報的時候了。

以紅丸為陣眼，醫(yī)續(xù)斷將小狐貍、百草簍和那與炎帝冤魂融匯的初龍身軀，一一放入不同方位，舉手跳起專屬于巫族人的舞蹈。

這舞蹈熱烈而奔放，帶著衣冠之族所不能欣賞的美與力，作為巫族溝通天地、禱祝祛疾的媒介。

這樣的陣勢足以讓天道察覺醫(yī)續(xù)斷的野心，那雷聲略一停滯，以空前絕后的威勢將剩余九道劫雷一齊劈下。

這一下滿含殺意，直欲將這膽大妄為的巫族抹殺。

醫(yī)續(xù)斷長身鶴立，廣袖因灌風而不住搖曳飄飛，連同他繚亂的烏發(fā)一道亂舞。

他的眸子格外明亮，望著那十死無生的劫雷滿含雀躍，幾乎要笑出聲來。

巫族不能成圣，所以即使**再強橫，也總被譏諷不成氣候，仿佛任誰都能隨意欺侮一番。

可正是這“不成氣候”的巫族，與如日中天的妖族鏖戰(zhàn)數(shù)番而不落下風，一舉打下了高居天庭的妖皇。

若天待巫族不公，那便由他們自己殺出一條血路。

醫(yī)續(xù)斷負手而立，仰頭定定注視那翻騰的雷火，輕輕勾起柔和的笑意。

太公站在高山之上，遙遙向他們張望。

即使身死道消的危機降臨眼前，那少年人依舊淡然閑適，不見丁點慌亂。他如飛蝗流矢般疾射而出，裹挾一身冷冽霜雪，迎頭撞向那巨日般的雷火，炸出一蓬絢爛煙花。

煙花的絢麗短暫而驚艷，這個驚艷蒼生的少年人，也如同煙花一般嗎？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有點晚，我懺悔QAQ

第22章嬌娜

那毀天滅地的雷聲終于停止，云開見日，天地歸復平靜祥和。

普陀寺已然被夷為平地，西面比鄰的單家宅院卻還剩個架子。

羽林軍一行二十人，遠遠望著那飄散煙灰的木架，不知該不該上前翻查搜檢。

“王爺應當……不會在此?！?/br>
從四品中騎都尉沈玉林是這二十人的頭領，他一雙眼睛銳利如鷹，輕抿的薄唇泄露出些微紊亂的心緒。

數(shù)月前宣王殿下無故失蹤，圣上嚴令封鎖了消息，密令沈玉林率人尋回。

當今天子已是知天命的年歲，膝下卻沒有皇子，與他血緣最親近的便是宣王趙霽。

若是連他也出了不測，京中勢必人心浮動。

沈玉林率羽林軍出宮，從京城一路追查到了浙江天臺，誰知竟趕上天降旱雷，愈發(fā)打亂了他們的心神。

天有異象，可是遠在京中的天子山陵崩了？

或是國祚不穩(wěn)，有jian佞動搖國本？

羽林軍是天子禁軍，只受帝王一人統(tǒng)轄。他們帶著密令出來，就是京中有變也不能輕易折返。

沈玉林穩(wěn)住了軍心，頂著雷聲在城中一一盤問，才終于在文昌隆哪里獲得零星線索。

這氣度不凡又出手闊綽的少年人，興許就是宣王。

但此刻，面對眼前的殘朽屋脊，沈玉林抹了把臉，開始祈禱那人僅僅是個富裕人家的公子。

“搜?！?/br>
已然來了，無論真假都要探查一番。沈玉林一聲令下，先行進入那座院子。

一地的焦炭已辨別不出原本樣貌，他們四散著各處翻找，折騰了半日只找到幾具小獸的尸骸。

從骨架看應當是貍貓、黃鼠狼之類的。

有人忍不住嘟囔道：“說不準還真是妖怪……”

宮里最忌諱這些神鬼邪說，沈玉林雙目冷冷一瞪，抬手指向正堂的方位：“去搜查那里?！?/br>
那處的瓦礫土堆比別處都高一些，偏偏屋子的框架都尚在，難免惹人生疑。

方圓十里都是焦土，也找不到什么趁手的物件挖掘，索性便解下佩刀，以堅硬的刀鞘充當鐵鍬。羽林郎個個都是身強力壯的漢子，膂力驚人，竟很快便刨開了土堆。

“沈都尉，這有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