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蒂文靠在椅子上看他的背影，挑了挑眉。

比起莊晏，同樣還在養(yǎng)傷的周玉臣卻要忙碌多了，先是萊昂星系的總督，誠惶誠恐地來向他表示歉意，隨后是星系駐軍軍官。

“萊昂星的兵力如此空虛，襲擊發(fā)生時援軍遲遲不來。”周玉臣道，“我看兩位必須給個合理的解釋，萊昂星是王儲殿下的轄區(qū)，這關系到王室的尊嚴。”

“是，是。”兩人惶惶應道。

周玉臣目光淡淡掃過這兩人的神色，示意副官送這兩人出去。

人退出去，門被帶上，周玉臣合眼養(yǎng)神。雪豹趴在旁邊，百無聊賴地用鼻尖把一個圓滾滾的橘子推出去，再用爪子扒拉回來。

忽然它抬頭，兩個圓耳朵動了動，周玉臣也察覺到了，睜開眼。

門被衛(wèi)兵叩了叩道：“閣下，莊晏先生來探望您?！?/br>
“請他進來。”

莊晏走進來，穿著常服，周玉臣一看便道：“莊先生，這是要走了？”

莊晏頓了頓道：“是的，等下午做過調查后就走?！?/br>
他在靠墻一張椅子坐下，張張嘴，片刻道：“我來……看看你的傷勢。”

“嗯。”周玉臣道，隨即又補充道：“過兩天就痊愈了，沒什么問題。反倒是你?！彼粗f晏，“我讓人去看過你，他說你的精神力透支了，這對向導來說很不好?！逼鋵嵥麑ο驅У牧私獗容^匱乏，那名被他派去探望莊晏的向導屬下還跟他仔細解釋了一番

“我沒事?！鼻f晏道。

他一只手握著座椅的扶手，摩挲了一下，發(fā)現(xiàn)自己一時竟沒什么可說，要再說一遍謝謝？大恩不言謝，那太多余。但要說些別的，他又一時無言，只因他一直以來視周玉臣為情敵，他可以說了解他的事跡，但從來沒想過跟這人坐下來，用談話來交換對彼此真正的理解。

在小島上，因為剛經歷過危機而產生的熟稔，在這里又煙消云散了，莊晏又記起了之前的周玉臣在他心里的形象，生疏，對立。

情敵變成了恩人，處理這種因緣巧合，實在令人感到棘手。

莊晏想來想去，決定還是再道個謝，然后告辭。人情記在彼此心里就行了。

他抬起頭道：“周上將……”對上周玉臣的目光。

他在看著他。莊晏忽然有種感覺：他一直看著他。

第29章陰謀

“莊先生?！睕]等這個想法在莊晏腦子里轉過彎來，周玉臣先道：“能否把你被綁架的過程敘述一遍？”

莊晏道：“下午情報局的調查員也會來……”

“這里只有我們兩個人，你可以跟我說點更的?！敝苡癯嫉溃爱吘惯@次海盜襲擊的目標，第一個是你，其次則也有可能針對我?！?/br>
所以他們有相同的立場，而且彼此關聯(lián)。莊晏頓了頓，斟酌片刻，便將那天被綁架后經歷的一切敘述了一遍。

周玉臣聽到那兩名海盜說出“那不是我們的艦隊”的地方，便道：“這很奇怪?！?/br>
他對莊晏解釋道：“他受人雇傭來襲擊我們，他背后的雇主肯定不希望暴露身份，為什么要向你透露他們的安排？”

“他先是順著你的話，告訴你他們是受人雇傭，這也還好理解，但又說出‘艦隊不是他們的’這種話，就好像主動告訴你他們和雇主的安排?！敝苡癯嫉馈?/br>
莊晏想了想，的確如此。雖然他本身也抱了套話的意圖，但回憶當時那名海盜的態(tài)度，卻好像是有意跟他說這些話。

“或許是已經把我綁架在手，所以不怕被泄露。”

“凡事皆有例外，何況星際間流亡闖蕩的海盜，更明白什么叫‘世事無?！Ｔ僬?，即便是非法的雇傭組織，只要能成氣候，也都是重視信譽的，這樣隨意透露雇主的身份和安排?！敝苡癯紦u頭道，“作為星際間有名的海盜團，似乎有點缺乏職業(yè)素養(yǎng)。”

“職業(yè)素養(yǎng)”被用來形容一群打家劫舍的海盜，莊晏嘴角抽動了一下，繼續(xù)未完的敘述。

說完之后，周玉臣點點頭，沒有再做多評價。莊晏也沒有說太多自己的看法，例如襲擊他們的軍隊似乎具備正規(guī)軍的素質，這些他都看得出來的細節(jié)，周玉臣更不會忽略。

他想到另一個疑問，那就是他被綁架以后，終端被踩壞，那些海盜也肯定檢查過他身上有沒有定位裝置。他想起來一件事：“我記得閣下在飛船啟程以后，讓船醫(yī)來給我們植入一個皮下生物定位器……”

那個定位器由特殊材料制成，非特制的信號檢測儀是掃描不到的，造價昂貴，時效只有五天左右，恰好就是他們的航程時間內。

想到這里，他不禁道：“難道你之前就預料到……”

“只是一個小小的預防手段?！敝苡癯继裘嫉?，“我不知道會遇到襲擊，但有異常發(fā)生，做一點防范措施總是沒錯的，不論最后有沒有用?！G野’號在自己的停泊位上被撞壞，就是一個異常。”

莊晏一怔道：“你的意思是，‘綠野’號的事故也是事先謀劃好的？”

“沒有證據(jù)能證明?！敝苡癯嫉馈Ｋ难韵轮馐恰翱梢赃@么猜測。”

莊晏往這一點上細想，忽然覺得內情比他想象的還要深不可測。倘或‘綠野號’的事故也是策劃好的，那么目的是什么？

——延緩他們的行程，讓那群海盜做好準備？但這件事是如何安排的？而那海盜又是如何知道他們的行程，再精準地截擊他們的？

只有一個解釋，有內應。

這個內應還相當?shù)纳裢◤V大，既能cao縱卡塔爾港口的停泊系統(tǒng)，造成撞擊事故，又能精確地掌握‘藍鯨’號的行程。有誰能做到，又有誰需要這么做？

莊晏忽然又想起一事道：“海盜都逃跑了？有多少俘虜？”

周玉臣道：“海盜的艦隊大部分撤走，只留下十幾個俘虜?！?/br>
“才十幾個俘虜？”莊晏不由得坐直了道，“后面援軍不是趕來了嗎？為什么不將海盜一舉拿下？”

“援軍一到，海盜就撤退了?！敝苡癯嫉?，“而且行動極為迅速，艦隊被他們在逃跑路上化整為零，消失得無影無蹤。”

“‘消失’？”莊晏覺得自己無法接受這個詞，“這可是在帝國境內，后面有援軍，沿路每個星系還有駐軍，就這么讓他們留下十幾個俘虜，消失了？”

“所有的駐軍都聲稱?！敝苡癯嫉?，“接到消息之后，他們都派出巡邏艦，尋找那支三千人的艦隊，但都不見蹤影?！?/br>
“那么援軍呢？”莊晏問道，“援軍難道不該緊緊地咬在海盜的后面，怎么會給出憑空消失這種說法？等等……”

他蹙緊眉頭，問出了現(xiàn)在在飛船就在心里浮現(xiàn)過的問題：“海盜襲擊的時候，援軍的大部隊在哪里？萊昂星系為何兵力空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