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在游輪上……看到被踢碎的織田作的墓碑。

背對著他的白木已經(jīng)進入了最后的收尾工作，太宰卻看著地上那些即將燒盡的照片。

他的眼神沉了下來，那些隨意到有些玩世不恭的假面，隨著他的沉默而沉淀回原本的模樣。

頃刻間，他做出了決定，掏出了懷里的錢包。

除了已經(jīng)打印出來的照片，白木迅速處理掉了這個人硬盤里所有關(guān)于自己的信息，并做了一切額外措施，保證這些信息不會被復(fù)原后，他對地上這個人下了最后的審判。

白木說過，不會給這個變態(tài)任何指認(rèn)自己的機會。在廢掉他的手腳神經(jīng)后，他異能手術(shù)奪去了變態(tài)的五感。

地上的人還活著，卻已經(jīng)失去了所有的知覺，他眼神空洞著充血，已然徹底失去了視覺。

白木的收尾，不可謂不謹(jǐn)慎，一個連手腳都不再聽使喚的人，在失去眼耳鼻口后，不可能還有任何辦法指認(rèn)自己。

但令他微微驚訝的是，太宰全程一言不發(fā)，沒有對他的做法發(fā)出任何評判。這樣縱容的沉默，讓他終于感到了幾分不對。

他防備的回過身，卻看到太宰盤腿坐在地上，而那燒到最后的照片堆，卻已經(jīng)被太宰不知何時拍滅了火苗。

燒焦的照片灰燼，被行走間的風(fēng)從地上帶起來，如蝴蝶繾綣著蝶翼般四散墜落，那一沓照片都差不多燒了干凈，只差最后的零星幾張，在撲滅火焰后，被太宰治抓在了手上。

太宰正看得入神。

白木直覺有什么不對，他繞過地上已經(jīng)被他廢了的人，走到太宰身邊，彎腰查看。

……那是一張他剛剛檢查時，根本沒有看到過的照片。

照片的一半被撕開，邊緣有著被火燒過的焦痕，可這并不妨礙照片的另一半依然清晰。

比現(xiàn)在整整小了一號的白木，舉手投足都帶著孩子氣的稚嫩，他抱著一杯棉花糖冰淇淋，對著他身前的人露出了很甜的笑容，黑色的眼睛里有亮著的光，讓看到的人就能感受到他的幸福。

照片上的小白木，目光正注視著這個遞給他棉花糖冰淇淋杯的男人，神色充滿雀躍，而這半邊被撕掉的照片的人雖然看不見面容，但白木也永遠(yuǎn)不會忘記這個場景，忘記這段記憶中的那個人。

那一次是他考了年級第一，還拿了學(xué)區(qū)的獎學(xué)金，那些錢全部進了他自己的小金庫，而織田作在帶著他回家的路上，給他買了一個放著棉花糖的冰淇淋。

棉花糖是甜的香草味，冰淇淋球一共有兩個，一個是草莓味，一個是巧克力的。不只有味道，就連那天街上風(fēng)的溫度，白木至今都記得很清楚。

照片只有一半。

可是年幼的他身后的那片玻璃門上，卻出現(xiàn)了一個雖然模糊，但對白木來說已經(jīng)清晰到足夠辨認(rèn)的身影輪廓。

那身影，對注視著這張照片的兩個人來說，都太過熟悉。

白木渾身的血液冷了下來。

“我看到這張照片的時候，已經(jīng)來不及阻止火勢了?！碧讎@了口氣，他黑發(fā)下的眼，在殘余的火光中閃爍明滅，“……但在被燒毀前，我還是看到了”

白木震驚的睜著眼，甚至忘了此時俯下身的姿勢，離太宰過分的近了。太宰看著他近在咫尺的側(cè)臉，突然伸手拂過他的臉，將他垂下來的額發(fā)順到了耳后。

指尖滑到的皮膚細(xì)膩冰涼，白木似乎被驚出了一身冷汗，讓太宰一瞬間都心生憐惜，“……他是我的朋友，我還不至于認(rèn)不出來?！?/br>
白木反應(yīng)巨大，他劈手奪過那張照片，用異能將之震成無數(shù)的粉塵碎片。

……然后他便想起，剛剛他用異能分類時，他印象中粗略查看過所有和自己相關(guān)的照片，那時卻并沒有見到過織田作出鏡在其中任何一張上。

到底是他記錯了，還是太宰使了手段？可是無論是真是假，他剛剛下意識的過激反應(yīng)，怕是已經(jīng)在太宰心里，將他所有的猜測坐實。

太宰沒有笑，他隨著白木的動作，也從地上站起了身體，他看著白木，語調(diào)低沉下來，帶著一點不解的困惑，“……小白木，你為什么一直要瞞著我呢？”

白木下意識向門邊退了一步，可是太宰沒有就此放棄。

“你藏著什么秘密，讓你不惜一切代價，也要隱瞞你與我這位朋友之間的關(guān)系？你知道……無論你做什么，我都是不會傷害你的。”

白木想過這一刻，卻沒想過來得這樣猝不及防。

看著那半張照片上的倒影，幾個呼吸間，白木驚慌失措的心慢慢落了下來。

他甚至笑了出來，輕輕摩挲自己左手小指的皮質(zhì)指套。

太宰看著他的笑容，卻緩慢的皺起了眉，“……你別這樣，小白木，無論有什么誤會，我們都需要好好談?wù)??！?/br>
第52章不確定性原理

太宰不是沒有問過自己,為什么就不能相信白木。

無論白木藏著什么秘密,他既然是會被織田作選擇的孩子，那么就有無條件相信他的立場。

……如果不是那個無法解釋的動機，像一根刺一樣扎在心上，帶來了無法輕易忽視的疼痛的話,或許太宰不會步步緊追。

在決定頒布“測試”，于棉花糖里放入追蹤器的那天早上,太宰治其實遠(yuǎn)遠(yuǎn)的跟在白木身后,在看著他走進校園后,去了一趟織田作的墓地。

那塊被踢碎的墓碑,已找人定做好新的替代品,被送到墓園重新安裝。太宰過去看了一眼，在墓地里見到了坂口安吾。

安吾知道他來了,眼睛看向墓碑,“太宰，你找到破壞了這塊墓碑的人嗎？”

時間已經(jīng)過了兩周,安吾不是沒有展開過調(diào)查,卻依然一無所獲，遲遲無法確定這個人的身份。

他怎樣都無法原諒,這個蓄意毀壞他已過世的友人墓碑的混蛋。

海風(fēng)吹到岸邊,即使站在墓園，也能感覺到海上涼意入骨。

出乎他意料的，是太宰云淡風(fēng)輕的一句，“這個么……我已經(jīng)找到了?！?/br>
安吾微微愣了一下,側(cè)過身看向太宰治，無聲表達了不解。

太宰治臉上的笑是安吾看不透的假面，他語氣輕松，仿佛這就是一件沒什么大不了的事，“啊呀，這件事就交給我來處理吧。”

從墓園出來，大概只需要10分鐘的時間，就可以到達白木所在的分部醫(yī)學(xué)實驗室。

一個謊言出口，需要無數(shù)的謊言去彌補，直到最后，露出自相矛盾的破綻。

這是他想不明白的一道關(guān)于奈須白木的矛盾命題。

白木若真的是在織田作身邊長大，為什么呈現(xiàn)這樣的破壞性？

思念是傷感而綿長的柔和，破壞卻充斥著尖銳喧囂，那碎裂的墓碑依然歷歷在目，于是太宰便知道，那不